斩尘缘怡然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太平

第四百二十八章太平

靖德元年,十月初一。|£微-;趣??;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2

陈漠北休沐,在书房练字。

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刘恕己一脸惊慌地冲进来。

刘恕己这人,性子四平八稳,鲜少有一脸惊慌的时候。

他心里咯噔,“出了什么事?”

刘恕己狠狠喘了两口气:“老爷,许尽欢的宅子着火了。”

手一顿,笔尖的墨汁落下来,刚写好的一副字毁了。

“他人呢?”

“在火里。”

陈漠北没听懂:“什么叫在火里?”

“回老爷,许尽欢他……他自焚了。”

自焚?

许尽欢?

怎么可能?

陈漠北冰冷的眼神直逼刘恕己。

刘恕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老爷,千真万确,到现在那宅子的火还烧着。”

陈漠北把笔一扔,蹭地起身,大踏步往外走。

刘恕己一边命侍卫备车,一边追上来,压着声道:“我刚从那头回来,宅子外头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老爷这个时候去……”

陈漠北顿下脚步,攥紧了拳头,“我就去看看。”

……

主仆二人匆匆走出府门,马车早就等在府门口。

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胡同口。?_?ee\{z¥.?小@说_=网?%? ?追3最a;新[?章ˉ/?节??a

陈漠北没有下车,掀起车窗一角往胡同深处看。

胡同深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果然如刘恕己所说的,那宅子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看热闹的,有指指点点的,也有奔走相告的。

一拨人离开,一拨人又涌过来。

竟比过年还要热闹。

看到这一幕,陈漠北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那个人虽然一辈子行事桀骜不驯,高调得离谱,却从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场火一烧,只怕今后一个月,酒肆茶坊就都是“许尽欢”这三个字了。

“恕己啊,官海沉浮我见过很多,大部分都是权臣悍将,却从没见过一个小小的画师,最后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陈漠北放下车帘,唇边浮出一点悲怆的冷笑:“我虽恨他,却也从未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死法。”

刘恕己惋惜道:“也是被逼上了绝路。”

陈漠北一听“逼上”两个字,不知道为何,怒气涌上来:“要我说,他就是自找的。”

仗着身后有一个徐行,行事狂妄到了极点,他两耳不闻窗外事,都能时不时的听到许尽欢的消息。

这不,徐行一死,就遭人清算了吧。

陈漠北不愿意多待,脸一沉:“回去吧。”

“是!”

马车正要启动,帘外传来说话声。

“好端端的,许画师为什么要烧死自己啊?”

“活不下去了呗。o|u如&¨文*#a网ˉ !/最?e新|}-章§??节£3>更|-新u快}?”

“不就是有个做海盗的爹吗,有啥啊,辞官不就能活了。”

“什么海盗的爹,你刚刚没听人说吗,他爹是倭寇啊!”

倭寇?

陈漠北看向刘恕己的瞳孔,骤然扩大。

刘恕己立刻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停下。

“老爷,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刘恕己扔下一句,便跳下马车,小跑着往胡同深处走去。

他去得快,回来的却很慢。

慢到陈漠北在马车里,等得心急如焚。

心急如焚是有原因的。

海盗两个字,和他陈家离着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都扯不到边。

但倭寇这两个字……

陈漠北只要听到,心就像踏空了一步。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刘恕己迅速爬上车。

不等坐稳,他便压低了声音道:“老爷,打听到一个消息。”

“说!”

“一个时辰前,刑部和锦衣卫都收到了许尽欢的信,信里……他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倭寇的孩子。”

陈漠北惊得声音都裂开:“他为什么承认?”

他明明是海盗许淼的儿子,他娘是曹衣,上官曹衣。

他根本不是什么倭寇的孩子。

倭寇的孩子,根本另有其人。

刘恕己看着自家老爷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了:“刚刚在火边,我还看到了一个人。”

“谁?”

“吴酸!”

刘恕己的嘴一张一合,应该是还在解释,但陈漠北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在听到“吴酸”这两个字的时候,耳朵里就轰然炸开。

父亲临终前三天的一个夜里,突然对他说——

当年带回府那个叫福宝的孩

子,生父是个倭寇,这孩子后来跟了贵人,以后说不定会帮衬陈家一把。

陈漠北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记得那个福宝,瘦瘦小小的,也不怎么说话,但做事却很机灵,见了他总是恭恭敬敬的。

陈漠北惊的,不是什么跟不跟贵人,更不是什么帮衬不帮衬。

他惊的是父亲明知道,这人是倭寇的后代,却还把人带回府。

万一呢?

父亲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贱命好歹也是条命。”

父亲去世后,宣平侯府的门庭日渐冷落下来,日子久了,他也就没把福宝这事,放在心上。

人吗,忘恩负义的多,知恩图报的少。

哪曾想,几年后,一个叫吴酸的五城小衙役登了门。

他跪在陈漠北面前,自称是福宝,还说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侯爷只管开口。

没错。

吴酸才是那个倭寇的孩子!

陈漠北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又问了一遍:“许尽欢为什么要承认?”

刘恕己摇摇头,把声音压到最低:“老爷,他既然把事情都揽下来,对咱们来说,岂不是太平了。”

太平了?

陈漠北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刘恕己,半晌,垂下了眼:“是啊,太平了。”

吴酸那一次上门后,陈漠北原本没打算和他走太近,总觉得这人的身世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奈何,吴酸实在是会做人做事,一颗报恩的心不掺半点杂质。

几次接触下来,竟让他慢慢忽略了吴酸真实的身份。

和刘恕己一商量,陈漠北决定不近不远地走动着。

一来,陈年往事,早就无人过问。

二来,吴酸背后是座大山,那座大山都没有把吴酸的身份放在心上,还把他安插进了五城,那陈家怕什么?

三来,以吴酸的机灵劲儿,绝不是池中之物,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陈家一天一天式微,正需要像吴酸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在暗下帮衬着。

于是,五城的小衙役成了宣平侯的朋友。

再于是,通过吴酸,他结交了画师许尽欢……

一个月前,许尽欢被查出来是海盗许淼的儿子,一时间,四九城哗然。

陈漠北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虽然他和许尽欢算是仇人,但那三年,是真实存在的,那一顿一顿的酒,也是让他快活的。

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人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紧接着,又有传言说许尽欢是倭寇的孩子……

陈漠北这才隐隐地揪起心来,对刘恕己说,可别牵扯到咱们陈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