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九千岁(十)

司礼监。

祁隐年蹲在萧寂卧房的屋顶足足一个时辰,才看着那群不堪重用还叽叽喳喳的太医总算是开出了方子。

待那群人一离开,祁隐年便顺着屋檐轻飘飘落上了窗台,滑进了萧寂的卧房。

他轻手轻脚绕过屏风,来到萧寂床边,坐下来。

看着萧寂闭着的双眼和苍白病态的脸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昨夜这人蹬在自已小腹上那一脚还力道十足,半点儿没有病弱的样子,眼下却毫无征兆的躺在这儿,了无生气。

他伸手摸了摸萧寂的额头,冰凉一片,倒是没发热。

“昨日不还好好的,逗弄你一番就敢跟我动手,眼下是怎么回事?”

他对着萧寂小声道。

萧寂不吭声。

祁隐年便又戳了他一下:“你起来,给我行礼。”

萧寂依旧不吭声。

祁隐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盯着萧寂看了许久,捏住他的手腕,感受着萧寂脉搏的跳动,除了比自已弱,比自已缓慢之外,什么也没摸出来。

想了想,又俯下身,将侧脸贴在萧寂胸口,去听萧寂的心跳。

但离得近了,萧寂身上那阵淡淡的药香气就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

祁隐年脑海中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萧寂在浴房里时的场景。

他喉结动了动,抬起头来,盯着萧寂的脸。

纤长的睫毛轻轻垂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比昨晚跟自已较劲时乖巧许多。

鼻梁高挺,唇瓣殷红。

祁隐年觉得自已就像是中了蛊一般,迷迷糊糊的,不自觉的,便向萧寂靠了过去。

却在双唇相接之前,听见萧寂突然开口道:“殿下,你要干什么。”

祁隐年吓了一跳,脊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瞬间直起身子:

“你不是晕倒了吗?”

萧寂看着他:“但还没死。”

祁隐年的确有片刻尴尬,但好在他脸皮厚,心理素质够硬,那点尴尬很快就被他自已化解了,还质问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

萧寂实话实说道:“在崇华殿的时候。”

祁隐年哑然:“合着你装了一宿了?那方才我唤你,你为何装死?”

萧寂道:“因为不想与殿下说话,但若是再装下去,就不知道殿下打算做些什么了。”

就这样被萧寂赤裸裸的拆穿,祁隐年当场就气笑了,伸手掐住萧寂的两腮:

“钓着我?萧寂,你好大的胆子。”

萧寂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现在还在生祁隐年的气,但不会表现出来,只坐起身,靠在床头上,绕过了这个暧昧的话题,兀自说起正事:

“我今日去了春芳宴,见了太子。”

一句话,便将刚刚还想入非非的祁隐年拉了出来,他本来就在犹豫该不该来质问此事,后来被萧寂的鸟打乱了节奏,眼下萧寂主动提起,他倒是心里舒坦了些:

“之后呢?”

萧寂道:“春芳宴,是右相的私产。”

而右相,则是二皇子的亲舅父。

这样一来,萧寂与太子见面之事,二皇子必然已经知晓了。

祁隐年眯眼:“挑拨离间?”

萧寂本不想在事成之前和祁隐年说太多,最主要的是,这其中环节甚是繁琐,解释起来也实在费劲,萧寂本就不善言辞,觉得这一套流程下来要说许多话。

便突然可疑的沉默了,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头。

祁隐年见他沉默,心中焦急:“说话,萧寂。”

萧寂默默叹了口气:“春芳宴对面,是锦瑟园,花魁絮娘是我的人,命格上有些说法,几日前,我便命人知会她对右相嫡子出了手。”

右相嫡子本不算好色之人,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时常来往于春芳宴,免不了要遇到那絮娘。

絮娘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本身人就貌美,再加上那一套含羞带怯,欲拒还迎,若即若离下来,勾搭个不曾婚配的公子哥儿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太子不是,太子满心满眼的争权夺势,从不沉迷于女色,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让太子搅和进来。

祁隐年闻言,大致明白了萧寂要做什么,问他:

“可用我插手?”

萧寂说到这儿,已经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了,摇摇头:

“殿下只需明哲保身,我要你兵不血刃,干干净净的坐上那个位置。”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砸进了祁隐年心里。

皇权之争,执棋者满手鲜血,谁人不是踩着无数尸骨爬上去的。

说是天子,一路上也是造尽了杀孽,功绩或许能抵因果,但古往今来成帝王者,晚年却又有几个不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但现在,萧寂一句话,便将杀孽扛在了自已身上。

祁隐年半晌没说出话来,张了张口,暗骂一句:“萧寂,你究竟有何目的?”

萧寂却什么都没再多说,只咳嗽了两声,一副不愿再与祁隐年多言的模样道: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祁隐年此刻被萧寂钓得不上不下,一边不可自抑地怀疑着萧寂的用意,一边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受在心底疯狂滋生。

他抬手一把按住萧寂的后脑,对着萧寂的唇便吻了上去。

萧寂现在心情不好,祁隐年尚未跟他道歉,就动了嘴,便更让他不悦了。

于是他咬了祁隐年。

祁隐年嘶了一声,退开和萧寂之间的距离,刚想骂萧寂是狗,话到了嘴边,却下意识又咽了回去,用力掐住萧寂的两腮,重新吻回去,威胁道:

“老实点,再反抗,我今日便在此处办了你。”

萧寂执法多年,最不吃的,就是威胁那一套。

祁隐年此话一出,便再一次挨了萧寂一脚,被蹬下了床。

祁隐年正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毫无防备地挨了一脚,结结实实坐在地上,刚想发脾气,就被萧寂抽出了他的佩剑,横在了自已颈间,淡淡道:

“殿下最好是,别再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