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行走人间的神
黑色的轿子早已停在门前。*如.闻_枉_ ^冕¢废.越^读+
陆渊弯腰钻入轿中。
北狄虎贲军如黑色的潮水,簇拥着那顶不起眼的轿子,缓缓离开了两江口镇,朝着巍峨耸立的不咸山方向行去。
心腹将领紧跟在轿窗旁,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大人,纥石烈志宁……至今杳无音信,恐怕……凶多吉少。中书平章纥石烈忽本大人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是志宁的亲叔父,又向来……”
轿帘低垂,里面传来陆渊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知道了。随他去吧。”
心腹将领眉头紧锁,显然并不放心:“大人,您刚刚起复,朝中根基未稳,恨您入骨者不知凡几。这半个月,光是记录在案的刺杀就有二十多起!纥石烈忽本若再从中作梗,属下担心……是否需要属下去做些安排?至少……”
轿内,陆渊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不必了。朝局动荡,想我死的人,多他纥石烈忽本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这半个月的‘热闹’,不也这么过来了么?做好分内事即可。”
心腹将领闻言,只得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短暂的沉默后,陆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温度:“我知道你担心。+二^捌_看*书~旺- ¨已_发!布_蕞/辛~璋-劫·此次送我上山之后,你便留在剑阁吧。”
心腹将领一愣:“大人?”
陆渊的声音透过轿帘传来:“潜心修行。我会让人给你送十块灵晶过去。不求你立时踏入真灵境,若能摸到那道门槛,我也能放心些。”
心腹将领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感激!
十块灵晶!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他猛地挺直腰背,对着轿窗抱拳,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铿锵有力:“是!谢大人栽培!属下定不负所望!”
轿内安静了片刻,陆渊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问道:“我让你打听的那个人……如何了?”
心腹将领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回道:“回大人,已经查实。那人……已随大玄太子入了上京,现任职于太子右卫率府,官拜右卫司,正六品。”
“哦?”轿内传来一声微讶的轻哼,似乎连陆渊都感到有些意外,“居然……和那位太子搅和到一起去了?倒是有些意思……”
轿子此时已行至不咸山脚下崎岖小路的起点。
陆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停轿。?m·a!l,i′x\s~w!.?c?o~m?”
轿子稳稳落下。
陆渊掀开轿帘,动作从容地走了出来,慢慢朝山上走去。
心腹将领看着陆渊步出轿子,踏上积雪的山路,忍不住上前一步:“大人,山路崎岖,何不乘轿?”
陆渊一身灰布袍子,头也没回,声音被山风送下来,带着一种卸去重负的平静:“山里头住着行走人间的神,俗世的官帽子,该摘就得摘了。带着那玩意儿上去,是嫌自己不够碍眼么?”
心腹将领眉头微蹙,压低声音:“大人,山长禹显……终究还未踏出那最后一步,飞升仙台。算不得真神吧?”
陆渊脚步未停,随口应道,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没飞,不是不能,是没找着那柄该他拿的剑。剑到了手里,他自然就走了。”
心腹犹豫片刻:“大人,虎贲军真不跟着?万一……”
陆渊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忧虑:“用不着。挑三两个腿脚利索的跟着就行。在剑阁的地界上,”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没人能杀得了朝廷命官。”
他不再多言,撩起略显宽大的灰布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没过脚踝的积雪。
步履不快,却异常沉稳。
身影穿过幽暗的山林,穿过挂满晶莹雾凇的枝桠,最终踏上了那条笔直通向山巅、被厚雪覆盖的一千四百四十二级古老石阶。
冰冷的石阶硌着脚底,寒气刺骨。
凡胎肉体攀登这仙家之地,每一步都重若千钧。陆渊却始终抿着唇,腰背挺直如松。汗水浸湿了鬓角,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冰晶,又被体温化开。
随从几次想上前搀扶,都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从黄昏走到子夜,又从子夜走到晨光熹微,硬是凭着一股气,生生走到了那云雾缭绕的山门牌坊之下。
巨大的牌坊如同沉默的巨兽,矗立在翻涌的雪雾之中。顶端悬着一块饱经风霜的乌木巨匾,上书四个铁画银钩、力透万钧的大字:
万法归宗!
牌坊左右粗砺的石柱上,刻着一副笔意狂放、不拘一格的对联:
左柱:文溯易经开九宫八卦定阴阳
右柱:武通玄理融三清六御合天道
陆渊在牌坊下骤然止步,仿佛前方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他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万法归宗”四个字上,眼神里掠过一丝恍惚。
远处,九折陉与天开嶂两座险峰之间,一道巨大的豁口处,白练般的瀑布飞泻而下,轰鸣声隔着老远都隐隐传来。
然而,就在陆渊心神微震之际——
“轰隆隆——!!!”
不咸山主峰之巅,那如同巨大银镜般平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池,骤然间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
池水咆哮着掀起丈高的巨浪,沉闷的轰鸣声盖过了远处的瀑布!
天池旁,那些散落在雪坡上、简陋得如同柴棚的草庐里,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人影撞开吱呀作响的柴门,衣衫不整地冲出来,个个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狂暴的天池水面,脸上混杂着狂喜、贪婪和难以置信!
“三十八年了!整整三十八年了!它又出来了!”
“快!快追!老子苦熬十二年,这机缘合该是我的!”
“放屁!明明该轮到我了!”
就在这震天的喧嚣声中,一道刺目的寒光猛地破开汹涌的池水。
那是一柄样式古朴、通体泛着幽冷青光的大剑,长约三尺三寸。它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冲云霄。
眨眼间,大剑已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撕裂晨雾,消失在天际尽头,只留下一条淡淡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