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死水
许舟边记边问:“没有太师?”
孔新摇头:“小哥这话问的,太师?那多半是仙逝后的哀荣,活着想得这衔儿,难如登天。20$′+0·小ˉx说£网=3 ?,^更x新±?t最?|¢全d”
柳云溪和汀兰听得眼皮打架,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柳清安强撑着精神,手里捏着笔,在纸上飞快地记着要点。
晦暗的客房里,孔新那细润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响着,许舟也沉下心,一条条往脑子里刻。从清晨到日头偏西,连怎么走路、怎么站定、步子迈多大、眼神落何处,都得学个分明。
柳云溪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是被腹中饥饿唤醒的。
他揉着惺忪睡眼抬起头,发现孔新早已不见踪影。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从窗棂斜斜照进来,笼在许舟身上。他坐在那片暖光里,手里捏着厚厚一沓写满规矩的纸张,低声背诵着。柳清安就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夕阳也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柳云溪看着眼前这宁静得有些奇异的一幕,一时竟不忍出声打扰。
“这规矩……也忒多了点。;3卡o\ˉ卡+?小?,>说%x?网o? !??无%[错¢)e内%¨§容|]?”许舟终于放下那沓纸,长长吐了口气,带着点自嘲,“本来还想着当个官威风威风,现在想想,还是窝在苏家当我的赘婿舒坦。”
柳清安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浅淡笑意:“倒也不是不行。苏家家底厚,养你几辈子也吃不空。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明日就要进宫面圣了,你这会儿想打退堂鼓,是不是晚了点?”
许舟笑了笑,随手将那沓纸丢在桌上:“晚倒不晚,规矩已经全在这儿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忘了跟你们提?我也有点小本事,过目不忘。”
“哦?”
柳清安眉梢微挑,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随即了然地点点头,“难怪……”
这时汀兰也伸着懒腰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公子,你们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许舟点头:“嗯,是有点饿了。”
柳云溪也不再纠结那片刻的宁静,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抱怨开了:“这进宫面圣的规矩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多还硬!还有那小太监,也忒奇怪了,教得这么事无巨细?我听人讲,太监教规矩,要是银子没塞够,那是会挖坑给你跳的!我们连个铜板都没给他,他倒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出来了?”
她顿了顿,没把“吃人”二字说出口,转而道,“不过这孔新确实教得过于周详了。或许是看你年少有为,不想轻易得罪,结个善缘?”
汀兰端来了简单的饭食,几人围坐在桌边默默吃着。
许舟扒拉了几口饭,怕有遗漏,又拿起那沓厚厚的规矩纸张,借着窗外最后的天光翻看起来。
柳云溪嚼着饭,心里却堵着一股说不出的闷气。
明明十几天前还在高平城头浴血厮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扬名立万仿佛就在昨日。
转眼间,却被这些繁文缛节捆得结结实实,要学着卑躬屈膝,谨小慎微。
可日子好像就是这样,再大的风浪,最后也会悄无声息地平息下去,变成一潭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闷头扒饭,只觉得嘴里的东西没什么滋味。
房间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柳云溪沉默地扒完碗里最后几粒饭,忽然抬起头,看向还在默记规矩的许舟,声音有些发闷:“许舟,你觉得……清安厉害吗?”
许舟从纸页上抬起眼,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笑,语气真诚:“很厉害。朝廷若开女科,清安姑娘未必不能一试锋芒。她记性卓绝,四书五经怕是不止过目成诵,更能融会贯通。单论经义功底,寻常举子未必及得上。至于作诗撰赋这些锦上添花的巧思,她或许不热衷,可科举取士终究首重经义根基。真要下场,至少乡试是稳的——说不得,还能凭着这份过人的记性,在会试里搏个出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真正的才学,不是虚名。”
柳云溪“嗯”了一声,又转头问正收拾碗筷的
汀兰:“汀兰,你说,清安好看吗?”
汀兰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当然好看!清安姐姐又厉害又好看,还没那些官家小姐的矫揉造作,看着就舒心!”
柳云溪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许舟脸上,脸上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像是随口开玩笑:“你看,大家伙儿同生共死这么多回了,清安对你的事这么上心,你也救了她不止一次……要不……”
话音未落,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柳清安骤然色变。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柳云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容分说就将他往外拖去。
动作快得让许舟和汀兰都愣了一下。
柳清安一路将柳云溪拖出驿站大门,直到彻底融入驿站外沉沉的夜色里,才猛地停下脚步。
她松开手,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睛在夜色里紧紧盯着柳云溪,声音带着压抑的寒意:“哥,你刚才在屋里,突然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柳云溪被她一路拽出来,本就憋着一股烦躁,此刻被质问,火气也窜了上来:“我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哥!你看许舟那眼神,我难道瞎了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
柳清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愤怒,划破了寂静的夜。
“不需要我帮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