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240.沙砾擒虎,铁证如山
“逮着了!”
狗蛋要冲上来,被刘麻子按住——孙小虎的手正往靴筒里伸。
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着磨尖的铁条。
“别动!”
林德生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惊得远处的松鸦“扑棱棱”飞起。
“再动就给你尝尝野猪夹的滋味!”
他瞥见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银锁。
锁片上刻着“学业进步”四个小字,边缘还镶着圈细小的莲花纹,与供销社会计家丢的那只一模一样。
会计家闺女天天哭着要的,就是这只锁。
沙砾滩上的搏斗短暂而激烈。
孙小虎的挣扎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却抵不过林德生常年打猎练出的臂力。
当他被反剪双手时,布袋里的银元还在月光下闪烁。
这些本该在供销社流通的货币,此刻却成了背叛家园的铁证。
孙小虎的牙齿打着颤,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说话都带着哭腔:
“俺就是来捡点柴火……俺娘等着生火做饭呢……”
话没说完,就被林青山的拐杖戳中膝盖弯,“扑通”一声跪在沙砾上,疼得他“嘶”地倒吸凉气。
老人捡起那枚银锁,铜箍撞在锁片上发出清脆的响:
“会计家闺女的锁,咋跑到你脖子上了?她家丫头天天抱着你娘的腿哭,你当俺们不知道?”
少年的脸瞬间惨白,比地上的积雪还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德生摸出从林秋蝉提篮里缴获的梅花硬币,在他眼前晃了晃。
硬币边缘的梅花纹路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认识这玩意儿不?你姐姐林秋蝉,可比你嘴硬多了——她到现在还不肯说炸药藏在哪。”
孙小虎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拼命挣扎起来,肩膀撞得林德生胳膊生疼:“别碰俺姐!”
他这一声喊,惊得远处的狼嗥都停了,山谷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
“要杀要剐冲俺来!俺姐是被逼的!”
刘麻子用枪托磕了磕他的后脑勺,力道不重却足够让他安静:
“放心,现在不杀你,等找到了炸药,再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老兵往他嘴里塞了块破布,是从自己棉袄上撕下来的,还带着烟味。
“省点力气,待会儿还有得跑——你姐在村公所等着呢。”
林德生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把桑木弩背回肩上。
弓弦上的霜花已经融化,沾得他肩膀湿漉漉的。
霜花在他的眉毛上融化,顺着脸颊往下淌,像极了激动的泪水。
他想起家里的儿子,此刻大概正趴在窗台上等着他带猎物回去。
“走,”他拽了拽孙小虎的胳膊,少年踉跄着站起来。
“带你去见你姐姐,有些事,你们姐弟俩该好好说说。”
沙砾滩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只有那几枚散落的银元,还在晨光里闪着冰冷的光。
林德生回头望了一眼,刘麻子正用枪托把银元扒拉到一起,叮当的碰撞声里。
他仿佛听见了山村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那是他们拼了命也要守护的烟火气。
松针上的晨露还没来得及滴落,就被孙小虎靴底碾碎在青石上。
他突然按住腰间的驳壳枪,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
刚才那阵风吹得蹊跷,酸枣林的枝桠明明该往东摇。
此刻却齐刷刷向西倒,像被无形的手摁着鞠躬。
少年鼻尖动了动,空气中除了松脂香,还有丝若有若无的桐油味。
那是猎人保养弓弩时特有的气息。
“有埋伏!”
孙小虎的喊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灰扑扑的翅膀在晨光里划出乱线。
他反手将布袋里的银元撒向空中,银圆碰撞的脆响里,三发子弹已经上膛。
李华的猎枪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听见“咻”的一声。
子弹擦着耳际钉进老松树,溅起的木屑糊了满脸,带着松油的辛辣味。
刘麻子的老套筒在岩石后喷出火舌。
“砰”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像有只蜜蜂在里头嗡嗡钻。
他看见最左边那个穿黑棉袄的间谍踉跄着倒下,暗红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洇开,像极了去年猎到的赤狐肚皮下的绒毛。
“打准点!”
老兵往枪膛里塞子弹的手突然顿住。
另外两个间谍已经滚进灌木丛,枪声从三个方向传来。
“嗖嗖”的子弹在松枝间穿梭,打落的松果砸在潜伏者们的钢盔上,发出冰雹似的脆响。
李阳拽着林青山往石缝里钻,老人的枣木拐杖在慌乱中掉在地上。
铜箍撞在石头上发出“当啷”脆响,惊得石缝里的蝎子“啪”地弹进更深的缝隙。
“我的拐杖!”
林青山挣扎着要去捡,那杖头刻着的防滑纹里,还嵌着年轻时猎熊留下的爪痕。
却被李阳死死按住,铁叉手背上突然一热。
他低头看见血珠正顺着倒刺往下淌,在草叶上洇出小红点。
“娘的,擦破点皮也敢见血!”
他往伤口啐了口唾沫,混着烟草味的涎水在皮肤上凝成白渍,反手将铁叉插进身边的树桩。
“这玩意儿能挡两枪!”
孙小虎躲在虬结的树根后换弹匣,黄铜弹壳烫得指尖发麻,却没工夫甩开。
他盯着刘麻子藏身的岩石冷笑。
那老东西的枪管总爱架在最显眼的凸起处,就像山里的野猪总把肥臀对着猎人的箭靶,蠢得让人想笑。
“往石头右边打!”
他朝着同伴喊,自己却摸出颗手榴弹,引线在指尖绕了三圈,像盘着条小蛇。
林晓峰的军靴陷进泥里,鞋跟沾着的红胶泥是后山特有的,刚才跑太急没来得及清理。
他看见李华的猎枪枪管还在冒烟,蓝灰色的烟柱在风里拧成麻花,就知道麻烦大了。
这老式猎枪最怕连续射击,准炸膛。
“撤!往黑风口转移!”
他拽起狗蛋的胳膊往陡坡下冲,少年口袋里的鞭炮在奔跑中炸响。
“噼里啪啦”的声响竟暂时盖过了枪声,惊得坡下的麂子“嗷”地窜进密林。
松涛混着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潜伏者们的身影在树影间闪现,就像被惊起的鹿群。
草叶上的露水被踏得飞溅。
而子弹切开空气的尖啸,成了最致命的追猎声,贴着耳畔飞过时,能听见铅芯旋转的细微嗡鸣。
刘麻子被一颗子弹擦破了棉袄,棉絮像蒲公英般飘出来,沾在他汗津津的脖子上。
他咬着牙将老套筒扔进灌木丛,枪托撞在树根上发出闷响。
241.枪林突围,暗河求生
“这破枪比烧火棍还沉!”
老兵拽住从身边滚过的李阳,铁叉上的血珠甩了他一脸。
“往山涧那边跑,水里能藏住脚印!”
两人刚扑进及膝的溪水,子弹就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们的睫毛,带着股铁锈味。
林青山的毡帽被流弹掀飞,露出后脑勺花白的头发,沾着片枯黄的橡树叶。
他抓起块尖石塞进怀里,这是年轻时跟土匪拼命练的法子。
实在不行就豁出去撞,石头棱角硌得肋骨生疼,却让脑子更清醒。
“晓峰!往溶洞拐!”
老人的喊声带着喘息,拐杖在泥地里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混着雨水积成小水洼。
“第三道岔口有暗河,能淹死人!”
孙小虎追得最紧,他的军靴踩过林晓峰丢下的草帽,草编的帽檐在鞋底发出“咯吱”声。
突然停住脚步,鼻尖凑近湿漉漉的帽檐——有股淡淡的松香,是鹰嘴崖特有的马尾松。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却洗不掉嘴角的狞笑。
“他们跑不远,”
他对着无线电低吼,电流声里夹杂着自己的喘息。
“黑风口的瘴气能把野猪熏晕,给我往那边扔燃烧弹!”
李华的猎枪突然卡壳,他懊恼地往枪托上捶了一拳,胡桃木枪托被震出道裂纹。
刚才那一枪明明打中了间谍的肩膀。
暗红色的血渍在灰棉袄上洇得像朵烂花,现在却连枪管都烫得握不住。
“阳子!把你的铁叉给我!”
他看见李阳正用树枝捆扎伤口,血顺着草绳滴在蕨类植物上,叶片立刻蜷成了小拳头。
“我殿后,你们快撤!”
雨水混着血水在山路上汇成细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燃烧弹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将逃跑者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如同垂死挣扎的猎物。
林子里的夜枭被惊得乱啼,叫声凄厉得像女人哭丧,与枪声搅在一起,成了山谷里最瘆人的调子。
林晓峰在溶洞入口撞上了刘麻子,老兵的耳朵正在流血。
刚才那颗子弹擦着耳廓飞过去,血珠顺着耳垂往下滴,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血洼。
“青山叔呢?”
他扯着嗓子喊,雨声已经盖过了说话声,只能看见对方嘴唇的开合。
刘麻子指了指溶洞深处,黑暗里传来拐杖敲击岩壁的闷响,“笃、笃”声像在敲每个人的心脏。
“在找暗河开关,那是他年轻时凿的机关!”
老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掌心的老茧刮得脸颊生疼。
李阳突然捂住李华的嘴,铁叉的倒刺抵着自己的掌心,渗出血珠也没松手。
溶洞顶部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手下正用枪托砸着石壁。
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安全帽上发出“叮叮”声。
“往这边!”
李阳拽着众人钻进侧洞,洞壁上的钟乳石划破了他的胳膊。
血珠滴在地上,立刻引来群蚂蚁疯拥而上。
“这是蝙蝠洞,岔路多如牛毛!”
他说话时带着喘息,呼出的白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小雾。
林青山摸索到暗河的石板时,手指已经冻得发紫,像根根老紫萝卜。
他用拐杖插进石缝用力一撬,“哗啦”一声。
浑浊的河水立刻漫过脚踝,冰冷刺骨,激得老人打了个哆嗦。
“快跳!”
老人第一个往下跳,冰凉的河水瞬间浸透了棉裤,贴在腿上像裹着层冰。
“下游能通到鹰嘴崖,那里有咱们藏的渔船!”
他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水的湿意。
子弹在洞口炸出火花,孙小虎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有种别跑!”
他看见水面上漂浮的草帽,草编的纹理在火光里看得分明。
突然将手榴弹扔了过去,引线“滋滋”的燃烧声在雨里格外清晰。
爆炸声震得溶洞顶上的碎石簌簌落下,林晓峰拉着呛水的狗蛋浮出水面时。
少年正咳嗽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听见李华在对岸喊:“这边安全!”
暗河的水流带着他们往下游冲,每个人的脸上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河水。
身后的枪声渐渐远去,但谁也不知道,这场追猎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河水里的盲鱼偶尔撞到腿肚子,滑溜溜的触感让人心里发毛,却没人敢松手——这是唯一的生路。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崖缝照在水面上时,林晓峰终于看见了那艘藏在芦苇丛里的渔船。
船身裹着层墨绿色的水藻,像头趴在水里的老鳖。
刘麻子正用李阳的铁叉当船桨,每划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他的胳膊被弹片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红肉翻着像块烂猪肉。
“孙小虎这崽子,”
老兵往伤口撒了把烟丝,辛辣的烟草味混着血腥味直冲天灵盖。
“比他姐狠十倍,是个天生的猎手。”
林青山用拐杖勾住岸边的树枝,船身摇晃着靠了岸,惊起群白鹭扑棱棱飞起。
老人摸出怀里的尖石,上面还沾着溶洞里的苔藓,滑腻腻的像块肥肉。
“下次再设伏,得学老熊打洞——把后路藏在水底下。”
他望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黑风口,那里还能隐约看见燃烧弹留下的焦黑,像块难看的疤。
李华正在给猎枪换枪管,新枪管是用去年猎到的野猪腿骨打磨的,象牙色的骨质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据说能消音。
“那间谍中枪时喊了句‘三号仓库’,”
他突然开口,枪管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琢磨着,他们还有同伙藏在那边。”
他用布条擦着枪管,骨头上的纹路被擦得愈发清晰,像张藏宝图。
林晓峰蹲在船头拧干裤脚,水滴滴在舱底的鱼鳃上,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他想起孙小虎那双闪着狠劲的眼睛,黑沉沉的像山涧里的深潭,突然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那是用猎到的虎牙打磨的,锋利得能切开冻住的兽皮。
“先找个山洞休整,”
他抬头望向崖顶盘旋的雄鹰,翅膀展开像块深色的布。
“等雨停了,咱们去会会三号仓库的‘客人’。”
船桨搅动着水面,将他们的影子打碎又拼合。
远处的山林里,几只受惊的野鸡扑棱棱飞起,五彩的羽毛在阳光下闪了闪。
惊起的涟漪里,映出了每个人脸上坚毅的神情——这场用打猎技巧展开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
林晓峰摸了摸怀里的鹿哨,是用去年猎到的梅花鹿腿骨做的,吹起来能以假乱真,下次说不定能用得上。ru2029
u2029人赃并获,狡辩无用,正义终显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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