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224.鹰嘴崖下,生死较量
寒风裹挟着细雪如碎玉般掠过鹰嘴崖,锋利的冰粒将崖下枯草压成一片银白的绒毯。
灌木丛后的林德生蜷缩成一团,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早被夜露浸得发沉。
冰冷的湿气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他握紧桑木弩的手掌沁出冷汗,与金属弩柄接触的瞬间,寒意顺着指尖直窜心脏。
望着三百米外三道缓缓移动的黑影,他喉结剧烈滚动——这已是他们蹲守的第四个凌晨。
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都稳住。”
林德生用气音挤出这句话,白雾般的哈气在队员间散开。
刘麻子无声点头,布满老茧的手指熟练地摩挲着重新缠好扳机的老套筒步枪。
烟袋锅里残存的火星忽明忽暗。
李阳攥着淬毒铁叉的手青筋暴起。
这个平日在田间插秧时连说话都脸红的少年,此刻眼神凶狠得如同下山的饿狼。
狗蛋将裹着桐油的鹅卵石塞进弹弓兜。
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还沾着块没擦净的煤灰,活像只偷油的小老鼠。
周鹤年突然顿住脚步,防风镜后的眼睛眯成细缝。
他用军靴重重踢开地上结霜的枯叶,“哗啦”一声,惊起几只蛰伏的甲虫。
“不对劲,太安静了。”
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风撕碎。
林秋蝉刚要开口回应,脚下的竹制机关突然发出“咔嗒”脆响。
仿佛死神敲响的丧钟。
赵铁成凄厉的惨叫撕破寂静。
数十根淬毒竹签如毒蛇出洞,瞬间穿透他的军靴。
墨绿色裤管眨眼间被黑紫色毒血浸透。
他伸手去摸腰间三棱军刺的动作却戛然而止。
——李阳的淬毒铁叉已带着破空声刺来。
“狗日的!”
李阳的嘶吼中带着哭腔。
铁叉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
赵铁成狼狈翻滚躲避,军刺擦着李阳耳畔飞过。
在树干上撞出一串耀眼火星。
烧焦的树皮味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林晓峰如鬼魅般穿梭在灌木丛中,手中自制弩箭接连破空。
“嗖!”
倒刺箭头精准钉入林秋蝉肩头。
女间谍踉跄着摔倒,精心描绘的柳叶眉被冷汗冲得模糊。
她摸索着掏枪的手突然被套马索缠住。
整个人被刘麻子拽着在枯叶堆里拖行。
布料撕裂声混着她的咒骂声格外刺耳。
“省省力气吧!”
刘麻子的旱烟袋锅子重重敲在她钢盔上。
“这弩箭泡过见血封喉的树汁,你活不过半炷香!”
周鹤年刚举起勃朗宁手枪,狗蛋的弹弓就发出“嗡”的颤响。
裹着桐油的鹅卵石带着尖锐呼啸,如流星般砸在他钢盔上。
“尝尝我用自行车链条做的弹弓!比公社的广播喇叭还响!”
少年得意的呐喊中。
周鹤年被砸得眼前发黑,踉跄后退时踩中了林青山设下的绊雷。
“轰!”
一声闷响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硝烟中周鹤年拉着受伤的林秋蝉跌进灌木丛。
美式烟雾弹炸开的刺鼻硫磺味迅速弥漫,呛得众人睁不开眼。
林德生紧追两步,却被浓烟逼退。
他握着桑木弩的手因愤怒和不甘攥得“咯吱”作响,指节泛白。
“别追了!”
刘麻子拽住他胳膊,老烟枪上半截没抽完的烟屁股随着动作摇晃。
“那俩带着美式烟雾弹,地形熟了要吃亏!”
林德生咬牙回头,看见赵铁成躺在血泊里抽搐,瞳孔逐渐涣散。
狗蛋兴奋地冲过去,从尸体头上抢下钢盔扣在自己脑袋上。
结果钢盔太大直往下滑,逗得李阳忘了刚才的惊险,“噗嗤”笑出声。
紧张的气氛短暂缓和。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
唯有山风卷着硝烟掠过满地狼藉。
断枝残叶间,散落着弹壳、布条和几缕带血的碎发。
林德生弯腰捡起周鹤年掉落的皮质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穿中山装的男人,竟与供销社王主任有七分相似。
他的手指突然攥紧,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时,林青山拄着拐杖走过来,受伤的腿每一步都压碎薄冰,发出“咔嚓”脆响。
“德生,那俩跑的时候喊了句‘联系黄雀’,会不会……”
“肯定有大鱼。”
林德生合上笔记本塞进怀里,桑木弩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
他望向周鹤年消失的方向,那里的灌木丛还在晃动,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通知民兵连,加强村口岗哨。从今天起,进山打猎的都得三人以上结伴。”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事儿,没完。”
狗蛋突然举着缴获的军用水壶跑过来,壶嘴还挂着赵铁成的半截牙齿。
“队长!这铁疙瘩能换多少大白兔奶糖?”
少年冻得通红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却没注意到林德生眼神里的忧虑。
——那些没被消灭的敌人,就像深山里蛰伏的恶狼,随时可能再次扑向这个宁静的村庄。
而此刻鹰嘴崖上的积雪,正被鲜血缓缓染红,预示着平静表象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晨光如同被顽童泼洒的玉米糊,稀稀拉拉地涂抹在鹰嘴崖下的碎石滩上。
崖壁上凝结的冰棱垂落如倒悬的利剑,在微弱的光线中泛着冷冽的光。
林德生蹲在洞口,粗糙的手掌反复敲打老式手电筒的铁皮外壳。
钨丝灯泡忽明忽暗,最终才挣扎着发出微弱的橙光。
照亮他熬得通红的双眼。
自从在那场战斗中发现那张可疑的全家福,周鹤年转身时嘴角勾起的冷笑,就像深山里盘旋的夜枭。
每到深夜便在他的梦境里肆意啼叫,啄得人心惊肉跳。
“猛子,把工兵铲再紧一紧。”
林德生扯了扯脖子上洗得发白、满是汗渍的毛巾。
后颈处因为长期劳作磨出的老茧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转头看向背着土制氧气瓶的刘猛,这个退伍老兵的军用水壶上还缠着褪色的红布条。
那是他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念想,布条边缘早已磨损得毛糙。
刘猛闷声点头,布满老茧的手握住工兵铲。
铁铲刃口在粗糙的岩石上用力刮擦,刺耳的声响如同指甲划过黑板。
惊飞了洞顶几团蜷缩的灰褐色蝙蝠。
蝙蝠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狭窄逼仄的洞口回荡。
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让人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