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头香是我的
医院夜班护士间接提醒我,停尸房有具无名女尸,右脚戴着红绳。
我嗤之以鼻,世上哪有鬼,直到深夜查房时,感觉有人轻轻拉我白大褂。
低头一看,一只惨白的手从病床下伸出,手腕系着醒目红绳。
女尸趴在地上,仰头朝我微笑:“医生,我找不到我的停尸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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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灯光白得瘆人,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孙妍拿着查房记录本,刚巡完一层,眼皮沉得快要抬不起来。这种大夜班,最难熬的不是困,而是心里那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毛躁。
在护士站遇到正要下班的张姐,张姐是医院的老资格,平日里话不多,但眼神总带着点看透世事的疏离。她收拾着东西,状似无意地瞥了孙妍一眼,手上动作没停,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小孙啊,晚上要去地下库房拿东西的话,最好找个人一起。下面刚送来个新鲜的,没人认领,女的,别的都正常,就右脚踝系了根红绳,挺扎眼的。”
孙妍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扯出个无所谓的笑:“张姐,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她是正经医科大学出来的,解剖课上都抱着头骨睡过觉,哪会被这种神神叨叨的话吓住。
张姐也没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拎起包走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查完最后一间普通病房,一切如常,监测仪的滴答声和病人的鼾声交织成夜的主旋律。孙妍按了电梯,准备去另一栋楼的特殊观察区。那层楼病人少,设施旧,灯光似乎都比别处暗淡几分,夜里格外安静。
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厢体在运行中发出细微的嗡鸣,数字一下下跳动。不知怎的,张姐那句话鬼使神差地在脑海里冒了出来——“右脚踝系了根红绳”。她甩甩头,试图把这无聊的念头驱散出去,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空。
“叮——”
电梯门滑开,特殊观察区的走廊展现在眼前。光线确实更暗,顶灯坏了一两盏,剩下的尽职地工作着,投下大片模糊的阴影。空气似乎也更凉一些,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孙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去,软底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她推开701病房的门,里面只住了一位处于镇静睡眠状态的老年患者。老人呼吸平稳,睡得很沉。孙妍习惯性地检查了床边的仪器数据,又俯身,借着小夜灯昏黄的光线,想看看病人的瞳孔反应。
就在她弯腰凑近的瞬间,白大褂的后摆突然一紧,一股轻微但明确的力道从下方传来,扯住了她。
动作僵住。孙妍的第一反应是挂到了床栏,可这病床是高级货,边缘光滑,没有突出的地方。她下意识地低头,视线顺着自己雪白的衣角向下移——
床底下,阴影浓得化不开。就在那片黑暗里,一只手臂伸了出来,惨白,毫无血色,像一截浸泡过的枯枝,正牢牢地攥着她的白大褂下摆。
孙妍的呼吸刹那停止,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手上,然后,她看见了,在模糊的光线下,那只手腕上,系着一圈东西,红得刺眼。
是红绳。
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床底下有东西在动,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摩擦声。慢慢地,一个脑袋从阴影里探了出来,接着是肩膀。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停尸房那种毫无特征的浅蓝色尸袍,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露出的皮肤是同样的死白。
她仰着脸,就那样趴在病床边的地板上,脖子以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直角仰起着,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孙妍。
然后,她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脸颊的肌肉僵硬地牵扯着。
一个平静的,带着点疑惑的女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清晰地钻进孙妍的耳朵:
“医生,我找不到我的停尸柜了。”
……
孙妍猛地从值班室的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后背一层冷汗,浸湿了刷手服。眼前是熟悉的电脑屏幕和办公桌,屏幕上还显示着未写完的交接班记录。
是梦?
她大口喘着气,抬手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平复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跳。太真实了,那只手的触感,那红绳的颜色,那女人诡异的笑容和声音……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一刻。她只不过是想趴着眯十分钟而已。
一定是太累了,加上张姐那些话的心理暗示。她试图这样说服自己,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些惊悸。
但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细微地叫嚣:不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起了内部电话,拨通了保安室的号码。线路接通的“嘟嘟”声响起,每一声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喂,保安室。”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传来,是老陈。
孙妍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陈师傅,是我,三楼值班的孙医生。麻烦你……麻烦你现在去地下二层停尸房那边看一下,对,就是存放无名尸的那个区域,看看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孙医生,具体指什么?”老陈的声音带着疑惑。
“就是……看看门锁好没有,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在该在的位置。”孙妍找不到更合适的措辞,她总不能直接说怀疑一具女尸自己跑出来了。
老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行,我这就去看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放下电话,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值班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声响。孙妍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个梦魇般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惨白的手,刺目的红绳,诡异的微笑……
几分钟后,电话铃骤然响起,尖锐刺耳。孙妍浑身一颤,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听筒。
“喂?陈师傅?”
电话那头传来老陈明显带着不满和些许紧张的声音:“孙医生!你让我去看什么啊?我这刚走到地下二层通道口,就撞见管停尸房的老刘头,提这个保温桶,慌里慌张往外走,说是他刚热好的夜宵,放在值班室桌子上,一转身就没了,连桶都不见了!正满世界找呢!你说这晦气不晦气!我这还什么都没看,先被他拉着抱怨一通……”
老陈后面还说了什么,孙妍已经听不清了。
“保温桶……”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值班室敞开的门,投向外面灯光昏暗的走廊。
走廊尽头,靠近楼梯间防火门的地方,阴影格外浓重。
在那片阴影的边缘,地上,似乎……好像……隐约放着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圆柱形的,带着提手的轮廓。
像极了老刘头平时用来装面条或者馄饨的那个……
铝制保温桶。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孙妍手里的电话听筒“咔哒”一声掉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