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破局之法
天空那巨大的马面，星云般的眼眸凝固了片刻。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审视、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的复杂情绪。
良久，那冰冷、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没了之前的怒火，只剩下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依仗外物，终是虚妄。”
“待‘王’彻底苏醒，尔等皆为尘埃。”
话音落下，那道遮蔽天穹的巨大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恐怖的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掐灭的光源重新亮起，滚烫的阳光再次炙烤着大地。
天空恢复了那片令人绝望的蔚蓝，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一切，都结束了？
甘峰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这就完了？
他连骂街的词都准备好了好几套，结果对方撂下两句狠话，就这么走了？
自己拼上老命，把阿骨身上的【灵魂熔炉】能量都快榨干了，才勉强接下对方一道投影的攻击，不，他是完全没有把握去接住这一击，甚至想都不敢想。
其实他是已经有了摆烂的思想，自己一直被其监控，把自己当成棋子一样在他创建的沙盘中，扮演着一个蝼蚁一般的角色。
结果，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甚至最简单的棋子可能都算不上。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当场打死还憋屈。
“噗通”一声，身后的老者一屁股瘫坐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甘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越来越感觉现如今的老者完全跟之前是两个人，之前自己还没进来这地方时，老者那神秘莫测、实力非凡的形象让其无比尊敬。
现在他越来越感觉他就是个老顽童了……
不再顾着老者，他看了看身前依旧挺立的阿骨，缓缓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活下来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
突然，那瘫在地上的老者，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双眼放光，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与恐惧的癫狂神情，一把冲过来，死死抓住了甘峰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小子！我明白了！这二十年的谜题，我终于想通了！”
甘峰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明白什么了？明白我们马上就要被一个叫‘王’的家伙碾成渣了？”
“不！不是！”老者激动得满脸通红，指着那片三色泉，又指了指脚下的绿洲，唾沫横飞。
“这里！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遗忘的考验’！”
“这里是‘王’的沉睡之地！这片绿洲，这三色泉，根本不是摩罗斯创造的，而是那个‘王’沉睡时，无意识间逸散出来的力量所化！”
甘峰心头一震。
老者越说越兴奋，思路也越来越清晰。
“你想想！那红泉的爆裂，蓝泉的冰寒，还有这片绿洲磅礴的生机！这他妈分明是法则的具现化！”
“我猜，那红泉和蓝泉，就是‘王’本身掌握的冰火法则！而这片绿洲，就是它逸散出来的生命本源！”
“至于那片黑水……”老者的声音猛地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那代表着‘王’被深渊侵蚀的部分！它正在沉睡中，对抗着深渊的污染！”
甘峰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老者的这番推论与之前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是，”甘峰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阿骨能吸收那黑水，就意味着……它能净化‘王’体内的深渊污染？”
“不止是净化！”老者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阿骨，就像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它能将那种剧毒般的渊能，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意味着，对‘王’来说，你的这具骷髅朋友，既可能是唤醒它的致命威胁，也可能是……”
老者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才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
“解药！”
解药！
甘峰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那摩罗斯呢？”他追问道，“它派那些蛇人来偷黑水，又是为了什么？抑制‘王’苏醒？可它为什么不自己来，把这泉水整个端走？”
“难道就是看我们之间的挣扎？”
“对啊！这才是最矛盾的地方！”老者一拍大腿，“摩罗斯身为秩序的守卫，按理说应该希望‘王’尽快摆脱污染，恢复正常。可它的行为，又像是在阻止这件事发生！它既不彻底毁掉黑水，也不让任何人碰，只是偷偷摸摸地拿走一部分……它到底想干什么？”
逻辑上的悖论，让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摩罗斯的行为，充满了矛盾。它既像是在维护此地的平衡，又像是在图谋着什么。
甘峰的目光，在阿骨、三色泉、还有那看不见的屏障之间来回扫视。
泉水是“王”逸散的力量……
屏障隔绝了绿洲……
阿骨吸收了黑水，获得了带有“王”的气息的力量……
等等！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了绿洲的边界，那层无形的空气墙！
“如果泉水是‘王’的力量所化，那这片绿洲，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它的气息……”
“那这层屏障……”
甘峰没有再说下去，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个大胆到极点的想法，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屏障的方向大步走去！
“小子，你干什么去？”老者在后面看得一头雾水。
甘峰没有理会，因为一个很重要的猜想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他来到那层无形的屏障前，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见他抬起手，通过灵魂链接，向阿骨下达了一个指令。
“阿骨，把那种力量，分我一丝！”
嗡！
阿骨眼眶中的魂火跳动了一下，下一秒，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暗影之力，顺着灵魂链接，传递到了甘峰的右臂之上。
这股力量，正是阿骨吞噬黑水后，经过【灵魂熔炉】净化、提纯，最终转化而成的，独属于它的力量。
其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王”的古老而死寂的气息！
甘峰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臂仿佛被冻结了，一股阴冷、沉重的感觉，顺着经脉蔓延。
他咬着牙，控制着这股力量，汇聚于指尖，然后，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面前那层无形的屏障，触碰了过去！
老者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
他知道这屏障的厉害，带有目的地去触碰，轻则被弹飞，重则直接被那股生命法则之力震碎心脉！
然而，预想中的跟之前一样的反弹，没有发生。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甘峰的手指，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那层坚不可摧的空气墙，竟然像水波一样，荡开了一圈柔和的涟漪。
没有排斥，没有攻击，那感觉，不像是在触碰一堵墙，像是触碰到了一处柔软。
屏障，似乎是认可了这股力量！
甘峰的手指，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轻易地、平滑地，穿了过去！
指尖传来了外界沙漠那滚烫、干燥的空气触感！
成功了！
甘峰猛地转过头，与不远处的阿骨对视一眼。一人一骷髅，都在对方的灵魂中，感受到了那股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们终于找到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原来，破局之法，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只要能掌控这种带有“王”的气息的力量，他们就能自由进出这片绿洲！
“哈哈！哈哈哈哈！”
甘峰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被困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危机，终于，看到了曙光！
老者也看傻了，他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甘峰那半截穿出屏障的手臂，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这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甘峰狂喜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个绿洲，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大地在摇晃，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正在地心深处苏醒、翻身！
绿洲中央，那棵参天的古树，树叶“哗哗”作响，无数飞鸟惊叫着冲天而起！
甘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惊骇地看向震动的源头。
三色泉！
只见那片原本平静的泉水，此刻如同被煮沸了一般，疯狂地翻腾、冒泡！
红泉的岩浆色变得更加深邃，蓝泉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而那片漆黑的死水，则旋转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三股力量，在泉水的中心疯狂地碰撞、交织！
紧接着，在两人一骷髅惊骇的目光中，一道模糊、巨大、散发着无尽苍凉与死寂的虚影，从那沸腾的泉水中心，缓缓升起！
那是一具骸骨的虚影！
它实在太庞大了，仅仅是升起一个头颅，就几乎要触碰到绿洲的上空！
无数道粗壮的、闪烁着秩序符文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它的身上，从脖颈到四肢，将它死死地锁在泉眼之下！
一股比之前摩罗斯降临时，还要恐怖百倍的威压，轰然降临！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仿佛神明在俯视蝼蚁。
甘峰和阿骨的灵魂，在这一刻，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个古老、疲惫、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的时空，直接在他们的灵魂最深处，轰然响起！
“……是谁……”
“……在触碰……”
“……我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