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为了永恒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座山砸下，甘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要被捏成粉碎。
那股威压，与摩罗斯的秩序审判截然不同。
摩罗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般的气质，它的威压是冰冷的法则，是天道无情。
而眼前这具骸骨虚影，它的威压是纯粹的、源自生命尽头的苍凉与死寂，混杂着足以让万古时空都为之腐朽的无尽痛苦。
甘峰本能地向后踉跄一步，脚下的沙地瞬间塌陷，他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他想开口，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肺部被撕裂的剧痛。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威压彻底压垮的瞬间，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坚定地横在了他的身前。
阿骨那近两米高的暗金色骨架，面对那顶天立地的骸骨虚影，渺小得如同尘埃。
可它没有退，阿骨眼眶中那两团炽白色的魂火，在此刻剧烈地收缩、膨胀，像两颗濒临爆炸的炸弹。
它没有传递出恐惧或战意，通过灵魂链接，甘峰接收到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顶天立地的骸骨虚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它的注意力，从那只穿透了屏障的手臂上移开，缓缓下落，最终，死死地锁定在了阿骨的身上。
那空洞的、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眶，仿佛穿透了阿骨的骨骼，直视着它胸腔内那团燃烧的魂火。
混乱、破碎的意念，如同汹涌的潮水，再一次冲刷着甘峰与阿骨的灵魂。
“纯净……是薪火的气息……”
“不……污秽……是渊的臭味……”
“同源……为何……又相斥……”
那意念的波动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像一个濒死之人在呓语。
它似乎认出了阿骨魂火的本质，却又对阿骨身上那经过净化的暗影之力，感到了极致的厌恶与困惑。
突然，那狂暴混乱的意念波动，毫无征兆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积压了亿万年的悲凉与疲惫，那股压在灵魂上的恐怖威压，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漫长的守望……没有尽头……”
“这痛苦……何时才能终结……”
“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最后一句问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像濒死者抓向最后一根稻草。
甘峰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强忍着灵魂的刺痛，用沙哑到几乎不成人声的嗓音，朝着那巨大的虚影嘶吼道：
“我们无意冒犯！我们只是想离开这里！”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终结你的痛苦？！”
他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绿洲中，显得无比突兀。
然而，他的话，似乎触动了这个巨大的存在。
“离开？”
“终结？”
那刚刚平复下去的骸骨虚影，仿佛被瞬间点燃的火药桶，混乱的记忆再次占据了上风！
“谎言！”
“你们都是窃贼！”
“都想夺走……王的权柄！”
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在灵魂层面轰然炸开！
轰！
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威压，如同决堤的天河，轰然砸下！
哗啦啦——！
缠绕在骸骨虚影身上的无数秩序锁链，疯狂地绷紧、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每一道符文都亮起了刺目的光芒，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它的暴走！
甘峰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就要被这股力量直接碾进沙地里！
“吼！”
阿骨仰天发出一声掷地有声的咆哮！
【不灭薪火】！
金黑两色的火焰风暴，再一次以它的身体为中心，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剧烈燃烧的领域，强行撑开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金色的魂火与那苍凉的威压碰撞，发出滋滋的湮灭声，漆黑的死气则疯狂吞噬着逸散的压力，缓解着甘峰的痛苦！
阿骨的整个身体，都在这恐怖的对抗中剧烈颤抖。
咔……咔嚓……
它那坚不可摧的暗金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臂骨与肋骨的连接处，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阿骨在用自己的身躯，硬抗一位近乎神明般存在的怒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带着极致震惊与骇然的喃喃自语，从甘峰身后传来。
“秩序锁链……自愿的……这是自愿的封印守护……”
是那瘫软在地的老者！
他没有看暴走的虚影，也没有看苦苦支撑的阿骨，他死死地盯着那缠绕在虚影身上，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巨大锁链，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甘峰猛地回头，他注意到老者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绝不是单纯的恐惧！
那是一种，揭开了某个尘封已久、不敢置信的历史真相时的骇然！
“你知道什么？！”甘峰顶着巨大的压力，厉声追问，“前辈，他到底是谁？！”
老者像是没听见甘峰的话，只是失神地指着那道虚影，嘴唇哆嗦着，吐出了几个字。
“王之……第一祭司……”
第一祭司？
甘峰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信息，那暴怒的骸骨虚影，已经发动了攻击！
它不再咆哮，只是抬起了它那被无数锁链缠绕的、巨大无比的骸骨手臂。
哗啦——！
数十根闪烁着秩序符文的锁链，从它的手臂上脱离，在半空中疯狂交织、凝聚！
转瞬之间，便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朝着下方的阿骨与甘峰，轰然拍下！
这一掌，没有带有法则气息，没有能量粒子，只有纯粹的、由秩序符文构成的、足以封印一切的绝对力量！
阿骨的【不灭薪火】领域，在这只巨掌面前，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压制得摇摇欲坠！
完了！
甘峰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那锁链巨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一股更加混乱、更加庞大的信息洪流，伴随着巨掌的拍落，强行灌入了甘峰的脑海！
那不是完整的记忆，而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带着浓烈情绪的画面碎片！
他看到了一座建立在云端之上的宏伟神殿……
神殿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身影，那是“王”！
一个身穿华丽祭司袍的男人，跪在王座之下，他的脸上，带着狂热的崇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画面一转！
神殿崩塌，天空被一道深渊般的裂缝撕开！
无数扭曲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触手，从裂缝中涌出，疯狂地攻击着王座上的“王”！
“叛徒！”
一声夹杂着无尽愤怒与悲痛的咆哮，在甘峰的灵魂中炸响！
他看到，那个祭司，竟然从背后，将一柄闪烁着漆黑符文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王”的身躯！
“为了永恒！王！这是为了永恒！”祭司癫狂地嘶吼着。
最后的画面，是“王”在坠入沉睡前，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无数秩序锁链打入了那个背叛了他的祭司体内。
那不是在惩罚任何人，而是一种……守护。
“镇守此地……洗刷你的……罪……”
“嗡——！”
所有的画面与声音，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那只由锁链组成的巨掌，已经压到了他们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