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培训结业,入欧计划(二)

站在神谕科楼顶极目远眺,西风卷起汤若望的衣袍,他望着茫茫远方,不禁想起了亚平宁半岛的局势。

那里散落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意大利城邦,彼此相距不远,却各有各的章程,连语言都带着不同的腔调。

罗马城旁的梵蒂冈能稳稳坐住教廷总庭的位置,正是看准了意大利人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软肋——

城邦之间互相提防、彼此掣肘,连“统一”的念头都微弱得可怜,根本没有力量制衡教廷的势力。

私下里早有人揣测,意大利如今这般分裂的局面,或许从一开始就有教廷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一个四分五裂、没有凝聚力的区域,才更便于教廷掌控,更能让其牢牢握住宗教与世俗的双重权力。

这想法让他突然记起圣皇曾对罗马帝国的评论,此刻细细琢磨,或许真如圣皇所言:

没有哪个曾经强大帝国的后代,会沦落到这般散乱无章的境地,甚至比历史上以分裂闻名的希腊城邦还要无序。

若真有横跨欧亚非三洲的罗马帝国,定然是由强盛的民族组成,有坚定的信仰,与无畏的精神;

可如今,其核心所在的亚平宁半岛,却成了一盘散沙,连一个统一的政权都没有,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罗马帝国,是否真实存在过?

同行的威尼斯商人对此倒毫不在意,他们从不认同自己是“意大利人”,提起身份时,只会骄傲地说“我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公民”。

这个由商人主导的城邦国家,没有世袭的贵族领地,也没有森严的等级束缚——

商人们自愿驾着商船出海,把大明的货物运往世界各地,再带回欧洲的香料与金银,用赚来的财富维持共和国的运转;

平日里,他们还能在圣马可广场的议事厅里讨论政务,为城邦的发展出谋划策,日子过得自在又充实。

每次说起自己的国家,商人们语气里的自豪都藏不住,仿佛那不是一个小小的城邦,而是世间最理想的国度。

可欧洲其他地方的平民,就没这般幸运了。

整个欧洲版图上,国家与贵族领地犬牙交错,一道河流、一座小山,或许就是两个领地的分界线。

教会的势力虽遍布各地,却大多围着贵族打转——

神父们优先给贵族家庭做弥撒、传福音,连贵族家的管家、仆从想要信教,都能得到更多关照,甚至能优先进入教堂的内堂。

至于普通平民,根本没资格轻易获得“上帝的福音”——

要知道,信教需缴纳献金,教堂里鎏金的穹顶、神父修女们的衣食住行,全靠这笔钱维持。

没钱的平民,不仅听不到神父的细致讲解,连踏入教堂前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教堂门外远远望着,连上帝的“恩赐”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更别提贵族领地里的领民了,他们虽说顶着“自由人”的名头,日子却跟农奴没差多少。

天不亮就得扛着锄头下田,给贵族种小麦、栽葡萄,晌午啃两口黑面包,又得去牧场喂牛羊、清马厩,到了傍晚还得去铁匠铺打下手,帮着锻造镰刀、马蹄铁,一天忙得脚不沾地。

要是贵族老爷要参军打仗,他们更没得选,只能扔下手里的农活,扛起锈迹斑斑的长矛充当扈从,跟着队伍往战场冲。

战场上刀剑无眼,箭矢乱飞,这些领民能不能活着回来全看运气——

贵族老爷关心的是战功和领地,没人会真的在意他们的死活,死了也不过是随手埋在乱葬岗,连块刻名字的木牌都没有。

早年的威尼斯人,其实也和这些苦命的领民没两样。

那会儿贵族势力大,他们租着贵族的土地,交完租子就剩不下多少粮食,遇上灾年更是只能啃树皮度日。

后来不知怎的,贵族家道中落,有的欠了巨额债务,只能将领地变卖还债;

有的怕被债主追讨,干脆卷了细软逃得无影无踪。

没了主家的领民没了生计,只能背着破行囊往海边走,走累了就在一片滩涂地停了下来——

那就是最初的威尼斯。

涨潮的时候,海水会漫过整片土地,只剩几处光秃秃的高丘露在水面,他们只能抱着行李蹲在丘上,看着海浪拍打着脚边的泥地;

只有退潮后,滩涂露出黑色的淤泥,他们才能弯腰在泥里扒拉,捡拾搁浅的鱼虾、贝类,用石头敲开壳生吃,勉强填肚子。

日子久了,有人看着屋角堆得老高的贝壳,心里琢磨出了新法子:

把贝壳敲碎,用磨石磨成圆润的小珠子,再用麻线串成粗糙的项链、手串,背着去远处的市集贱卖。

没想到还真有人买——

有的农妇喜欢这亮闪闪的物件,有的小贩觉得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慢慢攒下些积蓄后,他们又拉上邻里一起做,手艺也越练越精:

从一开始简单的碎壳串珠,到后来在贝壳上雕刻花纹,再搭配上从山里捡来的彩石,做出来的饰品越来越精美,能卖出的价钱也跟着涨了起来。

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威尼斯人还摸清了各国的门道,学会了在战乱里找商机——

就像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打得不可开交时,他们照样能悄悄打通贸易渠道,用小船载着麻布、木料在两国边境往来,底层的货物从不受战争影响,只安安稳稳赚该赚的钱,从不掺和那些纷争。

这群威尼斯人最难得的,是肯抱团,又肯下苦功。

靠着一百多年没歇过的经商,他们攒下了足够的财富,第一件事就是改造那片让他们又爱又恨的滩涂。

男人们扛着礁石,顺着海岸垒起高高的堤坝,把四处流动的流沙一点点固定住;

女人们则拿着铁锹,在低洼处挖渠排水,连老人孩子都帮着捡石头、运泥土。

就这么苦干了几十年,海水总算不再轻易淹没土地,威尼斯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城市——

也就是后来闻名世界的水城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