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魏地初定,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雍策马进入大梁城。
此时的魏都,虽已悬挂秦旗,但街头巷尾依旧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惑与压抑。
秦军巡逻队穿梭不息,眼神警惕,魏国百姓则大多门窗紧闭,偶有外出者也是行色匆匆,面带忧惧。
陈雍径直回到了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
刚踏入院中,便感受到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和凛冽杀意。
玄翦正独自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缓缓擦拭着他那对黑白双剑。
剑刃寒光流转,映照着他冰冷的面容,眼神深处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似是仇恨得报后的空虚,又似了却执念的释然。
听到脚步声,玄翦抬起头,见是陈雍,微微颔首:“大人。”
“事情都了结了?”。
玄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魏庸及其几个主要爪牙,已伏诛。其余参与者,也付出了代价。”
“了结了便好,心中的枷锁,可曾放下一些?”
玄翦握剑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缓缓道:“仇是报了,但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只觉得空落落的。”
陈雍理解这种感受,轻叹道:“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往前走,念轩还在咸阳等你。”
提到儿子,玄翦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嗯。此地事已毕,我们何时动身回咸阳?”
陈雍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客栈窗外略显萧条的街景,沉吟道:“原本计划是等你报完仇之后,我们便回去。
不过你看这大梁城,虽已投降,但人心未附,暗流涌动。前有魏国死士骚扰,后有典庆这等人物需妥善处置。
王贲将军能征善战,但于这安抚人心、梳理内政之事,未必擅长。最为主要的是,他现在也不在这里。
我担心若我们立刻离开,刚刚平稳些许的局势,恐再生波折。”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王上既有意招降典庆,此事若成,对于稳定魏地军心,乃至日后招降他国武将,都有莫大好处。
其中分寸拿捏,需有人从旁协助,我既在此,或许可再停留一段时日,待城中秩序基本稳定,典庆之事有个明确结果后再走不迟。”
玄翦闻言,思索片刻。
他对政事并不关心,但明白陈雍的考量有其道理,对于陈雍的决定,他自然遵从。
玄翦收起双剑,“全凭大人安排。那我便在城中隐匿行迹,若有宵小作乱,亦可顺手清除。”
陈雍微微一笑:“如此甚好。那便再待上些时日。你也正好趁此机会,平复心境。”
计议已定,陈雍便安心在大梁住了下来。
他并未过多干涉王贲的军务,而是以客卿的身份,时常与留守此处的将军安抚民心、整顿治安,利用自己的记忆,提出一些建议。
……
数日下来,在秦军强力弹压和陈雍的怀柔建议共同作用下,大梁城的秩序果然逐渐好转,市井间开始有了一丝生机,百姓的恐慌情绪也略有缓解。
这一日,陈雍正在房中翻阅竹简,玄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大人,咸阳有消息传来。”
陈雍抬起头:“如何?”
玄翦道:“王贲已经抵达了咸阳,典庆麾下弟子,归降大秦,王贲将军已下令,将其部众以及俘虏的魏武卒打散编入各军。
至于典庆……被王上单独召见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陈雍闻言,轻点颔首,他倒是不担心典庆会对嬴政不利,毕竟,嬴政自己本身也是一个高手,而且盖聂也还在咸阳。
而他麾下的师弟们既然无恙,那也就说明,他答应了嬴政的提议。
陈雍放下竹简,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恢复生气的街道。“如此甚好,魏地大局可定。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咸阳了。”
“属下这就去准备。”
玄翦领命而去,着手准备返程事宜。
陈雍则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正在艰难重生的魏国故都,心中并无多少留恋,唯有对时代变迁的淡淡感慨。
……
两日后,一切准备妥当。
陈雍与玄翦二人,依旧是轻车简从,离开了大梁城,与来时不同,归途少了几分紧迫,多了几分尘埃落定后的从容。
一路无话,快马加鞭,不日便已遥望见咸阳那巍峨的城郭。
踏入咸阳地界,气氛顿时与大梁截然不同。
这里秩序井然,市井繁华,百姓脸上洋溢着一种身为强国民众的自信与安定。
回到府邸,胡夫人姐妹早已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见到陈雍平安归来,两女皆是面露喜色,简单的团聚温馨,冲淡了旅途的劳顿。
安顿下来后,陈雍第一时间入宫觐见嬴政。
章台宫内,嬴政依旧埋首于如山般的竹简之后。
听闻陈雍求见,他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陈雍行礼完毕,将魏国之事,特别是大梁城投降后的安抚情况、典庆归降的细节,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遍,其中自然略去了他与无名剑客的会面以及晓梦之事。
嬴政静静听着,直到陈雍说完,他才放下手中的笔,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陈雍身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典庆之事,你处理得不错。能降服此等猛将,于国有利。至于大梁民心,徐徐图之即可。非常之时,当用重典,怀柔过度,反生骄惰。”
他的理念依旧强硬,但似乎也部分接受了陈雍渐进安抚的建议。
“王上圣明。”
陈雍拱手,他知道,能让嬴政说出“徐徐图之”四个字,已属不易。
“你一路辛苦,先回去歇息吧,扶苏跟随韩非学习律法已经有些时日。你有空,也可去看看。”
“臣遵旨。”
陈雍心中微动,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咸阳也并非一成不变。
……
退出章台宫,陈雍转道去了扶苏学习的偏殿。
殿内,扶苏正襟危坐,面前堆满了竹简。
韩非则坐在他对面,神色严肃,正条分缕析地讲解着秦律的条文与其背后的法理思想。看到陈雍进来,两人皆是一怔。
扶苏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先生!您回来了!”
韩非也起身,对着陈雍微微颔首。
陈雍笑着走过去,看了看扶苏案上的竹简:“看来殿下近日学业精进不少。”
扶苏兴奋地说道:“影二老师学识渊博,于法家之道见解精深,学生受益良多。”
他顿了顿,眼中闪着光,“先生,您曾说治国需知民间疾苦,亦需明律法之严。学生近日研读律法,愈发觉得其中自有其道理,若能执行得当,确能保境安民,使天下有序。”
陈雍欣慰的点点头,看来韩非的教导初见成效,至少让扶苏开始理性看待律法的作用,而非一味排斥其严苛。
他与韩非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