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孽镜溯源
受制于秩序锁链,宅鬼凶性被彻底激发,但其活动范围与邪力扩散被有效限制。
沈砚神识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透过锁链的细微感应,深入剖析其混乱能量下的核心构成。
“律令:溯本追源,破妄显真!”
他再次凌空一点,催动副卷更深层的力量。
缠绕在宅鬼身上的锁链符文骤然亮度倍增,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探针与刻刀,逆向解析、剥离着邪力的最根本来源!
顿时,那庞大污秽核心内部的结构在沈砚的“幽冥视界”中变得清晰无比——无数被它吞噬、扭曲、哀嚎着的残魂如同陷入泥潭的溺水者,挣扎沉浮,它们共同缠绕、供奉着一截漆黑如墨、扭曲虬结如痛苦人形、不断剧烈搏动、散发着最古老、最纯粹、最阴毒怨念气息的槐树根须!
正是这“怨槐根灵”提供了它近乎不灭的邪力根基和与此地深深的、无法轻易斩断的羁绊!
“原来根脚在此。”沈砚心中明了。
此物乃地脉阴气与古木残魂、以及大量横死亡者的不甘怨念经年累月结合所化,最是缠人难除,寻常手段即便打散其形,其根灵不灭,假以时日又能汲取怨气重生。
仿佛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与挑衅,那怨槐根灵疯狂搏动,竟不顾一切地强行催动所有力量,甚至开始燃烧吞噬那些被它束缚的残魂!
只见铺内那团被锁链束缚的庞大污秽猛地向内急剧坍缩,下一刻,一道极其凝练、颜色深紫近黑、边缘闪烁着不详的惨绿幽光、散发着极致恶臭与腐朽意念的邪光,如同蛰伏已久的毒龙出洞,悍然撕裂部分锁链的束缚,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怨毒,直扑院外沈砚所在之处!
这是宅鬼凝聚了本源的垂死一击,威力远超之前所有骚扰与恐吓,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与此同时,隔壁纸马铺内,吴婆婆如遭重击,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蜷缩在地,浑身抽搐!
那根连接她与怨槐根灵的无形锁链骤然绷紧、灼烧、发亮,变得肉眼几乎可见!将她灵魂深处一段被漫长岁月和刻意遗忘所尘封的、血淋淋的、罪恶的记忆彻底撕裂开来,如同最残酷的刑讯,强迫她重新经历那一切!
画面破碎而混乱:
数十年前,也是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夜,油灯如豆,光线摇曳。年轻的她,脸上混合着新寡的巨大悲伤、失去幼子的撕心裂肺、以及对未来的无边恐惧。
眼前,是丈夫和幼子因时疫而迅速变得青黑肿胀、散发着恶臭、即将被官差强行拖去城外化人场焚烧的尸体…耳边,是官差冰冷不耐的催促声和李福贵的爷爷李望山那看似同情、实则步步紧逼的“善意”低语…那个道貌岸然的老茶商,先是假意关怀,继而暗示瘟疫横死之人怨气重,易成厉鬼缠宅,需以特殊之法安抚,否则后患无穷…在她最绝望、最六神无主之际,他“适时”地提出,他认识一位“高人”,懂得一种古老的纸扎秘术,可将至亲残存的气息魂魄,与一截从特定阴地(乱葬岗老槐树下)挖出的、能容纳魂灵的古槐根相结合,制成一个特殊的“家神”,既可慰藉生者思念,又能守护家宅,震慑外邪…代价是,她需将这间铺面的地契暂时“抵押”给他,以示诚心,待日后安稳了再赎回去…
她当时是如何哭喊着拒绝,如何觉得这是亵渎亡者、天理难容…但李望山软硬兼施,一边以“官府若知你家是疫源,必焚屋锁人”相威胁,一边又以“为你亡夫幼子寻个依托,免得他们成为孤魂野鬼”蛊惑…最终,在那巨大的绝望、恐惧和一丝被扭曲的“为亲人好”的执念驱动下,她颤抖着、流着血泪,在李望山找来的那个眼神阴鸷的“高人”指导下,完成了那禁忌的、邪恶的契约…她亲手剪下亡夫的一缕头发、取下幼子的一枚乳牙,混合着自己的指尖血和无数晦涩的符咒,将它们深深打入那截冰冷蠕动的怨槐根中…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至亲灵魂被强行禁锢、扭曲时发出的无声惨嚎…
最初的几年,那“家神”似乎确实起了一些作用,铺子保住了,她也勉强活了下来,只是日夜对着那截越来越乌黑油亮的槐木根焚香祷告,内心充满了无法与人言的巨大愧疚和恐惧。
李望山偶尔会来“查看”,每次都会带走一些她铺子里“不值钱”的老物件或特殊的纸扎品。
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某种邪恶仪式的帮凶,甚至…祭品。但那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对打破契约后果的未知,让她选择了沉默和逃避。数十年来,那东西不断汲取着她的生命力、她的愧疚、她的悲伤恐惧,以及巷中飘散的零星亡魂与负面情绪,不断壮大,逐渐彻底脱离控制,从“家神”蜕变成了真正的“宅鬼”!
它开始不满足于纸马铺的阴郁,被隔壁李家茶行那旺盛的生机与地脉灵气所吸引,开始窥伺、渗透…李望山早已死去,留下的祸根却日益壮大!而她,这个最初的缔造者与长期供养者,早已被这邪恶的共生锁链捆绑,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走向疯狂,并将魔爪伸向李家…
“是我…是我…是我造的孽啊!!”吴婆婆涕泪横流,指甲深深抠入地面,发出绝望而嘶哑的哀嚎,灵魂的剧痛远胜肉身,那迟来了数十年的真相与罪恶感,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将她彻底击垮、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