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净秽归真
那深紫近黑的邪光临体，沈砚面色不变，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功德簿副卷自行飞速翻动至某一特定页。
“律令：净邪！”
副卷之上，一个巨大的、由纯净幽冥之力构成的古老“净”字神文骤然飞出，迎风便长，散发出柔和却带着绝对排斥污秽意志的净化光辉，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稳稳挡在沈砚身前。
“噗——滋滋滋——”
深紫邪光狠狠撞在“净”字神文上，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浸入冰泉，发出凄厉刺耳的消融声与腐蚀声！
那极致的污秽能量被神文蕴含的秩序净化之力层层瓦解、剥离、净化，化作缕缕腥臭难闻的青黑色烟雾，随即又被神光彻底蒸发、消散于无形，未能撼动沈砚分毫，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
此刻，宅鬼本源已现，其与缔造者的罪恶契约因果也已明晰。沈砚不再留手，决定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孽债。
“依律最终判：邪祟‘宅鬼’，罪证确凿，恶行累累，依《幽冥律》，当诛灭本源，涤净污秽，超度残魂，斩断恶契，还此地清平！”
他双手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全力催动功德簿副卷。
整个副卷虚影光芒万丈，仿佛化作一轮微型的冥月，书页疯狂翻动，哗啦作响，无数代表着“绝对禁锢”、“彻底净化”、“往生超度”、“因果斩断”、“驱散归无”的幽冥律令符文如同受到至高召唤，从书页中蜂拥而出，汇聚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流！
“缚！”更强大的、闪烁着雷霆纹路的秩序锁链再次收紧，如同天罗地网，将疯狂挣扎、尖啸的宅鬼彻底固定、压缩！
“净！”浩瀚的、纯白无瑕的净化神光如同九天银河决堤，从副卷中奔涌而出，灌入铺内，无情地冲刷在那剧烈搏动、抵抗的怨槐根灵及其包裹的所有污秽之上！所到之处，邪气如汤沃雪，迅速消融！
“度！”柔和而悲悯的金色光点，如同无数温暖的雨滴，夹杂在磅礴的净光之中，那是来自幽冥深处的安魂之力，精准地找到每一个被扭曲囚禁的残魂，抚平它们极致的痛苦与怨念，洗涤它们的罪污，引导它们化作点点流光，飞向应去的归宿。
“断！”一道极其凝练、形如透明薄刃的律令符文，精准斩向那连接吴婆婆与怨槐根灵之间的、已变得清晰可见的猩红色罪恶共生锁链！
“散！”最终的驱散律令生效，彻底瓦解阴邪之气在此地存在的根基，抚平被扰乱的地脉气息。
“嗷——！！！”
在多重幽冥律令的同时、无情作用下，宅鬼发出了最终极的、充满了无尽不甘、怨毒与彻底绝望的尖啸！
它的混沌躯体在纯白神光中剧烈扭曲、变形、最终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城堡，迅速消融、崩塌！
那截怨槐根灵表面的痛苦人脸纹路发出最后无声的、极度扭曲的哀嚎，漆黑的色泽迅速褪去，渗出大量恶臭粘稠的明黄色“脓液”，旋即被净化神光蒸发殆尽！
缠绕其上的无数残魂被超度之力温柔地剥离，脸上解脱的神情一闪而逝，化作点点纯净的金光，如同逆飞的流星雨，消散于夜空之中。
“呃啊——！”
隔壁纸马铺内，吴婆婆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猛地喷出一大口乌黑粘稠的、仿佛蕴含着数十年积郁的淤血！
她灵魂中那根罪恶的、吸食她生命力的共生锁链在宅鬼本源被诛灭、并被“断”字律令斩中的瞬间，骤然崩断、消散！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虚脱感与一种夹杂着无尽悲伤的奇异解脱感同时袭来，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蜷缩在地的身体微微抽搐着。
整个净化过程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污秽被彻底涤荡干净，最后一点怨念被超度，那截怨槐根灵也褪尽了所有邪气与罪业，体积缩小了数倍，化作一截约拇指大小、温润如玉、通体呈暗琥珀色、散发着淡淡清凉纯净木灵之气的结晶——古槐髓精。
此物已无害，反因其经历漫长岁月与极致净化，蕴含了一丝精纯的乙木灵性。
沈砚手一招，那髓精便化作一道温顺的流光，被收入功德簿副卷之中，书页上自动生成一行新的、简洁却蕴含大量信息的记录：“收伏‘宅鬼’一只，诛灭其怨槐本源，超度残魂七十三缕，斩断恶契一份，得净化木髓灵晶（乙下）一枚。”
副卷光芒收敛，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微弱的晨光开始尝试着驱散夜的统治。
福记茶行内，所有异象彻底消失，只剩下倾覆的货架、散落的茶叶和一片狼藉，如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需要人力慢慢收拾。
但那股萦绕了数十年、令人窒息的阴冷与恶意，已荡然无存。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仿佛被一场透彻的暴雨彻底洗涤过一般，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雨后草木般的清新气息。
后院，李福贵一家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感受到那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正常气息，恍如隔世，三人抱头痛哭，泪水中有恐惧，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重获新生的庆幸。
纸马铺内，吴婆婆悠悠醒转，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茫然，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两行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她知道，那纠缠了她一生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但那份沉重的罪孽感与无尽的悲伤，以及失去“束缚”后的巨大空虚，将伴随她直至生命终点。她挣扎着爬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墙壁，深深地、颤抖着磕了一个头，不知是在向谁忏悔。
巷中其他被隐约的动静和光芒惊动却不敢出门的住户，也隐约感觉到那令人不安的、心头沉甸甸的压抑感消失了，心中惊疑不定，互相张望，却无人敢立刻出来探究，只是悄悄将门窗打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那似乎变得不一样的空气。
沈砚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中，仿佛从未出现。
只有巷口某块不起眼的青石板缝里，一个比晨露印迹更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净”字痕，悄然浮现，又随着第一缕真正阳光的照射，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茶香巷的劫难，似乎终于过去了。
阳光即将再次普照这条古老的街巷，温暖而公平地洒在每一片屋瓦上。但某些被深深烙印下的恐惧记忆，以及一个老人背负一生的沉重秘密，或许需要更漫长的时间，才能在岁月中慢慢抚平、沉淀。
晨曦微露，照亮了焕然一新的巷陌，也照亮了每个人心中那份劫后余生的、复杂难言的万千心绪。
（第五十二夜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