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东海日出

白羽将空酒壶搁在一边，望着远处模糊的岸影，忽然道：“此时去东海，正好赶得上日出。” 众人皆是一怔，陆明羽先拍了掌：“好！在画舫听了半宿曲，正该去见见海的壮阔。”

甄红思拢了拢外衫，晚风带着湖水的凉意拂过，她望着天际疏落的星子：“夜色里走海路，会不会太暗？”

陆曦扶着青青和甄红思先后落座，陆明羽紧随其后。夜色中的京城渐渐缩成一团朦胧的灯火，下方的田野如墨色的绸缎，偶有几处农家的烛火，像是缀在缎面上的碎星。海风的气息越来越浓，从最初的淡不可闻，到后来带着咸湿的凉意，拂在脸上，驱散了夜行车马的倦意。

“以前只在书上读‘海内存知己’，今日才知‘海’字竟这般实在。” 陆明羽望着下方掠过的河流，那河水在夜色里泛着银辉，蜿蜒着汇入远方的黑暗，“你看这河，在城里时觉得宽，到了野外竟细得像条带子，真到了海边，怕是连影子都找不着。”

白羽闻言轻笑，手指向更远处的黑暗：“那是自然。这河最终要入海口，到了海里，便成了海的一部分。就像人，困在乡野时觉得天地就那么大，到了京城，才知还有更广阔的去处；见了海，又会明白，京城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隅。”

陆曦默然点头。他自樊镶来京，初到朱雀街时已觉京城繁华无边，后来掠过城郊，见麦田如海，已叹天地壮阔，此刻听着白羽的话，望着下方无尽的黑暗，竟生出几分期待 —— 那能容纳河流、吞噬夜色的海，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约莫半个时辰后，速度渐缓，下方的黑暗里传来了隐约的潮声，像是大地的呼吸，沉稳而有力。“快到了。” 缓缓下降，落在一片细软的沙滩上。刚踏上沙地，便觉脚下温热 —— 白日里太阳晒透的沙子，到了夜里仍留着余温，与微凉的海风形成奇妙的反差。

潮声愈发清晰，陆曦走到沙滩边缘，借着星光望去，只见黑暗中的海面与天空融为一体，唯有偶尔泛起的浪花，映着星光，像是碎银铺在墨色的绸面上。远处的海平面隐约可见，是一条极淡的线，将天与海分割开来，却又在夜色里显得模糊，仿佛天地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坐下来等吧。” 白羽在一块礁石上坐下，从袖中摸出个酒囊，倒了杯酒递给陆曦，“这是陈年的女儿红，就着海风喝，最是解乏。” 陆曦接过酒杯，酒液入喉，带着醇厚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海风的凉意。他望着海面，潮声一波一波涌来，像是在诉说着亘古的故事，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青青和甄红思并肩坐在沙滩上，指尖拂过温热的沙子，细沙从指缝间漏下，带着海的气息。“你看天上的银河，” 甄红思指着头顶的星空，银河如一条淡银色的丝带，横亘在夜幕上，“落在海里竟也有一条，只是更宽，更亮。” 青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星光映在海面上，果然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光带，与天空的银河呼应，仿佛天地间架起了一座银色的桥。

陆明羽蹲在沙滩上，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试着打水漂。石子掠过海面，激起三四个涟漪，便沉入水中。“这海比北湖深多了，” 他笑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以前在北湖能打七八个水漂，到这儿竟连五个都凑不齐。” 白羽闻言道：“海的深，不在表面，在底下的洋流。有些洋流能通到千里之外的国度，载着商船，也载着故事。”

众人聊着，天色渐渐有了变化。最先变化的是海平面，那道淡线从深蓝变成了浅灰，接着又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海风也变了，从之前的微凉，渐渐带上了一丝暖意，拂在脸上，格外舒适。“快了。” 白羽放下酒囊，目光投向海平面，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 他见过无数次日出，却总觉得海边的日出，有着不一样的壮阔。

不多时，海平面上泛起了一抹橘红，像是有人在天边泼了一勺熔金。那橘红渐渐变浓，扩散开来，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暖色。海面也跟着变了颜色，从墨蓝变成了橘红，再到金黄，波光粼粼，像是铺满了碎金。陆曦屏住呼吸，看着那抹橘红中渐渐升起的光点，心脏不自觉地加速 —— 那是太阳的一角，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缓缓跃出海面。

“出来了！” 青青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撼，却没有往日的雀跃，仿佛被这天地的壮阔慑住了心神。太阳一点点升高，光线越来越强，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远处的海浪反射着阳光，像是无数面小镜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潮声似乎也变得更有力量，与阳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白羽望着太阳，眼中带着淡然的笑意：“每次见海上升日，都觉得以前的烦心事，不过是芥子般大小。这天地如此广阔，哪有那么多值得纠结的事？” 陆明羽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只是望着海面，往日的跳脱似乎被这壮阔的景象抚平，脸上多了几分沉静。甄红思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 不是悲伤，而是被这自然的壮美所触动，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感动。

陆曦望着太阳完全跃出海面，光芒洒满大地，心中忽然有了新的感悟。他自乡野而来，曾以为京城便是天地的中心；后来入了户部，处理漕运、民生，又以为自己肩上的担子便是全部；此刻站在海边，望着这无垠的大海和初生的太阳，才明白个人的渺小与天地的广阔。那些曾经让他紧张的会试、让他忐忑的朝堂，在这天地浩渺之间，竟也变得轻盈起来。

“该踏踏浪了。” 白羽率先迈步，走向海水。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沙滩，漫过他的脚踝，带着一丝凉意，却又格外清爽。陆曦跟上，海水漫过脚踝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海浪的力量，那是自然的脉搏，沉稳而有力。青青和甄红思并肩走着，海浪偶尔会溅到她们的裙摆上，留下点点湿痕，却没人在意 —— 此刻，她们只想感受这海的温度，这天地的广阔。

陆明羽沿着海岸线走，捡起一枚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贝壳上有着细密的纹路，像是记录着海的故事。“这贝壳怕是从千里之外漂来的吧？” 他轻声道，将贝壳递给甄红思，“你看这纹路，跟咱们京城河边的贝壳完全不一样。” 甄红思接过，指尖拂过贝壳的纹路，仿佛能触摸到远方大海的气息。

海风拂过，带着海的咸湿，也带着阳光的暖意。众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没有过多的言语，却都在心中感受着这天地的浩渺。白羽望着远方的海平面，忽然道：“这海的尽头，有个叫‘归墟’的地方，传说所有的河流最终都会汇入那里。我年轻时曾想去看看，却因朝堂事务耽搁了。如今想来，或许不必真到归墟，只要见过这海的壮阔，便已知晓天地的广阔。”

陆曦点头，心中豁然开朗。他知道，从今往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想起此刻海边的日出，想起这无垠的大海，便会明白，个人的得失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隅，唯有心怀敬畏，脚踏实地，才能在这广阔的天地间，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太阳渐渐升高，海风也变得温暖起来。回望大海，依旧壮阔无垠，潮声依旧沉稳有力。陆曦知道，这次海边之行，不仅是一次简单的观日出、踏浪，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 它让他懂得了敬畏自然，懂得了天地浩渺，也懂得了如何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安放自己的初心与理想。

海边的景象渐渐缩小，却永远留在了众人的心中。陆曦望着下方的大海，心中默念：他日若有机会，定要再来看这海，再看这日出，再感受这天地的浩渺与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