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解剖刀下的记忆坟场

扫描光束像一根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父亲那把解剖刀刀柄的微观世界。

冰冷的绿光在我的视网膜上勾勒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像——那逆向盘旋的纹路,竟与林疏桐左眼虹膜深处的裂痕,构成了一对完美到令人窒息的镜像。

我能看见那纹路在金属表面如蛇般蜿蜒,泛着幽微的冷泽;耳边传来扫描仪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械的呼吸;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仿佛那纹路正顺着视线爬进我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刺麻的触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的尘埃都停止了舞动。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耳膜内血液奔流的轰鸣,像远古潮水拍打着意识的岩壁。

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名词从记忆的深渊中被炸了出来。

第127号尸体。

那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是我母亲被杀当晚,警方在第二现场发现的关键证物。

一个本该被封存在证物库最深处的物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它的纹路,会烙印在一个活人的眼睛里?

这股认知失调带来的强烈冲击,让我的心脏几乎要撕裂胸膛,每一次搏动都像有铁钳在挤压心肌,喉间涌上腥甜的灼热。

“不!”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一股蛮力从我身体深处涌出。

缠绕在我左手腕上的金属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能感觉到手腕的骨骼在与冰冷的金属对抗,发出咯咯的声响,皮肤已被磨破,温热的血顺着小臂滑落,滴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嗒”声,像倒计时的钟摆。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崩裂声,锁链的锁扣被我硬生生扯开,灼热的痛感从手腕传来,但我毫不在意。

我摊开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几乎是本能地,将它按向了密室坐标底部那段闪烁着幽光的基因链模型。

奇迹发生了。

或者说,是比奇迹更恐怖的预谋。

我的掌纹,从生命线到智慧线的每一处走向,每一道分叉,都与那段基因链的螺旋结构严丝合缝地吻合在一起。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与金属模型接触时传来的微弱电流,像是无数细小的数据在皮下穿行,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协议。

我不是在破解一个密码,我本身就是密码的一部分。

就在我为这惊悚的发现而失神时,林疏桐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右眼,那只完好的眼睛,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针尖,倒映着墙上流动的数据流,像一扇通往深渊的窗。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复述着什么,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唯有她发梢因电流扰动而微微颤动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随即,一道破碎而绝望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林疏桐的声音,那声音苍老而疲惫,充满了不甘,每一个音节都像锈蚀的齿轮在摩擦我的颅骨。

“陈警监……他用我们的身体进行活体实验……那些数据……他把我们的记忆……当做砖石……一砖一瓦地砌进了永生程序的核心……孩子,他现在要抽离的……不是你的记忆……是我被灭口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声纹密码——”

是林疏桐母亲的幻影!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遗言里的恐怖信息,林疏桐就做出了一个让我肝胆俱裂的举动。

她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手术刀,那把刀比我父亲的更小,更锋利,刀刃在幽光下泛着蓝白色的冷芒,像一缕凝固的月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决绝得像一块万年寒冰,将那闪着寒芒的刀尖,决然刺向了自己的左眼!

“不要!”我失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

鲜血顺着她的眼角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溅到我脸上,带着铁锈般的气味,我能感觉到那湿热顺着脸颊滑落,像一条缓慢爬行的虫。

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手术刀的刀尖在她眼球的虹膜上精准地一剜、一挑,我能听见那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组织分离声,像剪刀划开丝绸。

一片薄如蝉翼,带着诡异裂痕的虹膜组织,被她硬生生地剥离了出来。

那片组织在刀尖上微微卷曲,闪烁着一种非自然的、仿佛蕴含着无数数据的微光,像一片被编码的星云。

那,就是第七密钥。

随着第七密钥被剥离,整个密室的墙壁突然像水面一样波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共振嗡鸣。

无数发光的字符从墙体内部浮现,迅速组合成一篇完整的解剖记录。

标题触目惊心——《第127号尸体解剖报告》。

而记录末尾的dnA序列比对结果,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序列与……陈警监的实体躯体……完全匹配。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滋长。

他根本没死!

当年的那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他用某种方式杀死了自己的肉体,然后把完整的意识,像寄生虫一样,植入了这个庞大而冷酷的永生程序里!

他才是这一切的操纵者!

我的目光猛地转回那两把悬浮在空中的微型解剖刀。

我明白了。

为什么刀柄的纹路是逆向的,因为它们需要同时、以相反的方向旋转,才能解锁真正的核心。

这代表着两种意志,两种数据的对冲与融合。

几乎就在我领悟这一点的同时,房间中央,那具被无数管线连接的、属于陈警监的实体躯体,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共鸣声。

那声音仿佛能穿透骨髓,让我的灵魂都在战栗,耳道内传来刺痛,像是有针在搅动。

我感到喉咙一阵灼热,低头看去,我声带上的第六道刻痕所发出的磷光,频率开始变得极度紊乱,明暗不定,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恒星,在黑暗中做最后的抽搐。

“第七密钥……”林疏桐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但逻辑却异常清晰,“它……它激活了程序核心里,那片记忆坟场的时间锚点!”

她的话音未落,她手中那把沾血的手术刀,刀面突然折射出一片光影。

光影在空中扭曲、放大,最终形成了一幅流动的全息影像——那是我和她都永生难忘的场景,她母亲被灭口当晚,房间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冰凉的地板反射着月光,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的微粒,我能“听”到那晚未关紧的窗扇在风中轻轻晃动的吱呀声,甚至“闻”到血滴落地后散发出的淡淡腥气。

还有……凶手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

我的呼吸一滞。

所有人都被声纹密码误导了。

陈警监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以为终结程序的方法是声音。

但一个将自己意识数据化的人,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我的视线越过那晃动的全息影像,用尽全力将分光仪的扫描焦点,对准了密室坐标底部,那段与我左手掌纹吻合的基因链的……终止层。

那里有一串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杂乱编码,在扫描下泛出灰白色的微光,像尘埃般静默。

“终止密码不是声纹……”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因为这个疯狂的发现而沙哑,“而是……而是我母亲被杀当晚,凶案现场墙壁上……那些墙灰的纤维构成规律!”

这是双重陷阱!

他用林疏桐母亲的声纹作为诱饵,来掩盖真正镶嵌在我母亲死亡现场的最终密码!

怒火与悲痛像火山一样在我体内爆发。

我狂吼一声,猛地扭动右臂,用同样的方式扯断了手腕上的另一根锁链。

我摊开右手掌心,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

在我的掌纹深处,真的嵌着几粒微不可见的灰色粉末。

它们在那里待了多少年?

我从未察觉。

我一直以为是普通的灰尘,可分光仪的初步分析结果显示,这些粉末的成分,与当年警方报告中,我家墙壁的墙灰成分,完全一致!

我被植入了密码,林疏桐也被植入了密钥。

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这个巨大阴谋中的两枚棋子。

林疏桐似乎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拖着重伤的身体,踉跄着向我走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颤抖的手,将那片从她眼中剥离出来的、血淋淋的第七密钥,用力按进了我右手掌心那些古老的墙灰之中。

我能感受到那片组织接触皮肤时的微凉与黏腻,像一片融化的冰晶,却又带着数据流动的震颤。

“我们的记忆……被他编译成了……永生程序的反向开关!”她虚弱地说道,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灰烬。

当虹膜、墙灰与我的掌纹三者接触的瞬间,整个密室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金属结构在共振中发出呻吟。

我们头顶的天花板裂开一道道缝隙,无数条崭新的、更加粗壮的金属锁链,如同巨蟒般呼啸着垂落下来,目标正是我们两人。

林疏桐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凄凉的惨笑,嘴角的血痕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但是……但是陈警监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永生……”她的声音飘忽而绝望,像来自另一个时空,“他是要用我们记忆融合时产生的声纹波形,作为重启的能量……去重启……三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时间线——”

我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原来这才是终极的阴谋。

我们不是在关闭程序,我们是在为他提供开启另一个地狱的钥匙。

新的锁链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锈蚀与电流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下意识地举起分光仪,想要在被束缚前做最后一次徒劳的挣扎。

然而,屏幕上疯狂刷新的一组数据,却让我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