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蛇女

圣女闻言忙跑到楼上去,楚辞听不懂鶓族人的语言,在宋亭舟的解释下也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他才下来对宋亭舟摇摇头,两只手飞速舞动,“没有陆闯那样严重,但年纪太大,已经救不回来了。”

果然,他手还没放下,住楼上便传来了悲戚的哭喊声。

——

两天后,宋亭舟的队伍新增了一个圣女,还有眼睛红肿但面色刚毅的蚩羽。但被陶八一路背到蚩羽寨子的陆闯却不见踪影,他和老祭司一样,被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大山里。

“大人,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要去那个养蛇的鶓寨了”陶十一好奇的问道。

下山重新与大部队匯合,宋亭舟骑在马上沉声说道:“是,去见识一番鶓族的蛊术,和那个滥杀无辜的圣女。”

陶八犹豫了一番,想对宋亭舟说:大人,不然我们几个带人过去吧,你回府城等我们的消息。

但又清楚宋亭舟的为人,只怕说了也是白说,隨即住了嘴,骑上马跟在宋亭舟左右,又叮嘱几个弟弟万事以大人安慰为先。

西梧府的鶓族人虽然住的分散,但总体都是在德庆县附近,圣女取出陆闯身上的蛊虫是供奉女媧的一支鶓族后,做为信任祭祀的蚩羽当即知道了那一支鶓族人的大概位置。

他们从德庆县边境,紧挨著江门府的村子附近落脚,几番打听,终於確定了那支鶓族人的落脚之地。

之所以能確定,是因为这附近村子里同样有被毒蛇咬死的村民。只不过大家並没有往蛊虫害人这上面想,岭南山岭多毒瘴,他们还以为是那几人倒霉才会被毒蛇咬死。

宋亭舟带人进了山,走过一段险要的山崖后,便能看见远处分布在林子里的一座座竹楼。

“先休整一番,待暮色四合,我们再潜进去。”

夕阳没入山边的最后一剎那,寨子里的空地上传来芦笙悠扬婉转和木鼓的沉稳庄重的声音。每一次的敲击声都像是在传递某种古老的信號,迴荡在山林里。树木上的枝椏猛地一颤,隨即短促的扑棱声接二连三响起,藏在树上的鸟群被惊得四散逃离,翅膀拍打的声音和鼓点完美的融合在一块,几片旋落的羽毛,在风中打著旋儿飘向地面。

鶓寨里点起星星点点的火把,很快连成一片明亮的区域,用老竹搭建起的高台上出现了一道体態婀娜的身影。

她穿著青黑色的无袖上衣,露著古铜色腰线的同色短裙,脚踝、手腕、腰间,都掛著用银链串起的铃鐺。

头上戴的银冠繁复而不失异域风情之美,盘踞其上的银色小蛇下密密麻麻的银坠遮住她上半截脸,舞动的时候银坠如细碎星辰般簌簌散开,隱约能瞥见其中那一双透著野性、仿若藏著原始力量的双眸。

她在台上舞动,而她的子民们则在台下兴奋的又唱又跳,隨著激昂的鼓点越敲越快,台下突然开始有人跳著跳著便站立不动,隨后嘴巴里爬出一条小指粗细的黑色小蛇来。

小黑蛇会自己游走至台上跳舞的圣女身上,伴著她的舞蹈轻晃蛇头,像是也在跟著跳舞。

台下鶓族人越来越多的站在原地,隨著圣女身上的小黑蛇也越来越多,远在蚩羽寨子的一处小土包里,突然也钻出的一条小黑蛇来。

可土包周围早被撒上了一圈白灰色粉末,小蛇刚爬出来便触碰到那些粉末,只三秒——便从身体开始向头尾两侧腐烂,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这时远在女媧一支的鶓族圣女,在台上舞动的身影突然一僵,隨后手捂胸口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触到黑血的小蛇疯狂舔舐地上的血液,其他小蛇也都往那处涌动,甚至身上沾了黑血的小蛇都被其他小蛇咬死。

然后台下立即有人隨之死去,死去后的身体中再次爬出一条一模一样的小蛇来加入蛇群当中,直到血液被添的一滴不剩,躁动的蛇群才安定下来。

“我能感觉到,供奉我的奴隶已经死去……”圣女沙哑的声音在台上响起,“我需要更多的奴僕。”

台下的人群开始愤怒的吼叫,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野兽,他们听从圣女的话推搡上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应该是无意中在山林里迷失的普通百姓。

他们跪在台上,被迫张开嘴巴,眼见圣女口中发出某种奇怪的音调,收到召唤般,山林深处爬出一条比成年男子腰还粗、长约三丈的巨蟒。

圣女用银质匕首划破手腕,无视躁动的蛇群,將自己的血收集到一个人头大小的陶罐里,再用匕首在里面搅动片刻,將陶罐里的东西放到巨蟒庞大的身躯前,做了一个“请”的恭敬姿態。

巨蟒游动到台下,嚇得周围鶓族人全都闪躲开来。它吐出猩红色的舌头,將陶罐整个卷到口中,连嚼都不嚼便整个吞下,闭上眼睛,露出擬人化的满足神色。

然后懒洋洋的吐出三条指肚大小的小黑蛇,圣女用自己的血餵养那三条小黑蛇,然后驱使它们爬到台上三个外族人口中。

他们三人有老有少,均被这诡异的一幕嚇得神志不清,疯狂摇动头颅,眼看著挣扎也於事无补,小蛇已经缓缓从他们腿上逐渐爬到胸膛处,下一刻就真的要钻进他们口中。寨子四周突然开始亮出火把,將整座山寨围拢其中。

圣女警惕的望向林子里,抬手欲將所有小蛇都赶向宿主的身体里去,但林子里突然传出夜宵低回清幽的声音。引得那些小蛇转了个方向,往林子里爬去。

台上会下蛊的圣女,眼神一利,再次割破手腕,用自己的鲜血吸引那些小黑蛇。但这时林子里又传来滚滚白烟,浓烈的腥臭味飘进寨子,不光那些小黑蛇疯狂往浓烟处爬去,甚至连那条巨蟒都有些躁动不安。

眼见著那些用圣女心血培养的小黑蛇要一去不返,她终於狠下心来將台下子民们体內的母蛊引出。

同样的小黑蛇再次从他们口中爬出,那些被蛊虫寄生的鶓族人纷纷痛苦地倒在地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就是现在!”

远处的宋亭舟他们等的就是母蛊出来,否则这么多条人命今晚必死。

楚辞和蚩羽又点起另外一处药堆,这回那些小黑蛇再不犹豫,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全都疯狂涌入火堆当中。

雪狼当下已经无所畏惧的衝进寨子和巨蟒缠斗起来,他不愧是山犭军的血脉,比寻常的狼体型更大不说,又不惧蛊毒。

其他士兵们围上来,各个手持劲弓,搭上燃著火油的弓箭往巨蟒身上射去。陶十一领头持刀近身与巨蟒搏斗,陶十负责解救那三个被无辜牵连的百姓,顺便带人把地上的鶓族人都捆绑起来。

剩下陶八护在宋亭舟周围,台上的圣女手段诡异,让人不得不防。

与蚩羽同族的圣女走出来与会驱蛇的圣女对峙,脸上满是怒容,两位圣女用鶓语快速交流,哪怕宋亭舟略懂鶓语,也听不分明。

后面的楚辞和蚩羽已经將所有蛊蛇烧死,蚩羽跑过来听到两人对话大受震惊。知道宋亭舟懂一些鶓语,便充作翻译,將实情简单的对宋亭舟翻译了一遍。

宋亭舟眉头越皱越死,“你是说这个叫风佘的圣女是被她们的大祭司要求种蛊的”

蚩羽也很惊愕,“是的,我听我们寨子的大祭司说过,风佘她们这一支是中蛊最厉害的一支,有的蛊甚至已经培育了好几百年,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可我们鶓族会下蛊的族人不光她们一支,大家都遵守著族规,从不轻易下蛊。”他也实在弄不明白风佘她们寨子的大祭司为什么会这样做。

宋亭舟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遂问道:“那她们族的大祭司现在在哪儿”

不论如何,圣女风佘指使陆闯害死多条人命是事实,甚至有可能在其他村落还有如陆闯这样的“僕人”存在,风佘和那个大祭司今天必须要死。

蚩羽忌惮的看著风佘,问了她一句鶓语。风佘银冠下的眼睛幽幽的望著宋亭舟和围剿上来的士兵,冷笑片刻,突然说了句什么,然后突然在台上蹲下身子,掀开身下的竹板跳了下去。

台子

蚩羽快步凑上去,然后恍然大悟的说:“那的暗河!”

他说完不等反应,竟然直接也跳了下去。

宋亭舟等人飞速围了上去,楚辞见状也要往下跳,若是蚩羽中蛊,他好歹能用毒药压制,再將人带回来交给蚩蝶医治。

怎料蚩蝶拦住了他,著急的连比带说:“你別跳,蚩羽是我们族最厉害的勇士,风佘没有巨蛇帮助是打不过他的!”

他们一支本来就是整个鶓族中武力水平最高的,蚩蝶本身只会解蛊治病,身体柔弱。但蚩羽做为下一任祭祀培养,武力值是他们一脉乃至整个鶓族中的最强者,风佘打不过他。

果然,没超过一盏茶的功夫,蚩羽就將风佘从井口內提了出来。

另一头伤了十几个士兵,巨蛇被砍得伤痕累累,雪狼瞧准机会飞扑上去咬住它七寸不放,士兵们一拥而上。

风佘被蚩羽制住双目泣血,“不要!”

“咚”的一声巨响,蛇头被乱刀砍下,血洒染了整片广场,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一点蛇血。

那巨蛇没了头还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而后才抽搐著渐渐不动了。

这会儿还没到天亮,眾人开始清扫战场,楚辞和蚩蝶安顿伤员。

宋亭舟则持刀走向风佘,问了对方几句关於大祭司的信息,见从她嘴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便乾脆利落的了结了她。

原地休整到凌晨天蒙蒙亮,宋亭舟带上风佘鶓寨的所有人赶回府城,他们这些人除了个別老人和孩子外,几乎都被风佘中了蛊。整个寨子里还藏著许多蛇窟与风佘炼製的蛊虫,若不是他们昨晚行事果断,与风佘对上必將损伤更多。

除了楚辞对其中两种蛊虫十分感兴趣,想要留下钻研,其余毒物全被烧死,为了防止有遗漏的地方,整座山寨都被宋亭舟烧了。

家乡被就此毁去,鶓族人敢怒不敢言,他们心里恨死了宋亭舟,可碍於对方人手眾多,並不敢反抗。

宋亭舟並不在乎他们是如何想的,他考虑的是如何让鶓族人融入到禹国人里。

同脾气温和、对人友好的壵族人情况不同,潜默化的使他们心甘情愿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强制性给他们安排活干。

不若在城郊附近找个空地给他们盖房、开荒,年轻些的还能去晚儿工坊里上工。

但语言交流目前是最大的问题,看来瑶寨的事只能暂时耽搁起来,书院要先建立。

就这样一路披星戴月,宋亭舟还要在路上琢磨怎么按著这些鶓族人。赶在四月底的时候,才终於回到府城。

数百名鶓族人还在城外被府兵看押,宋亭舟来不及回家,先带人去府衙,吩咐底下的官员开闢出来一块郊外的空地划给这些鶓族人。

北郊的宝秀山就不错,山势平坦,山下修整一番可直接用水泥铺平,先盖一批能最快建好的茅草房给他们居住,后续蚩羽一支的其余鶓族人也要往府城附近搬迁。

西梧府的鶓族人,总人口也没超过五千,是壵、瑶、苗,三族中最少的一个种族,也更好隨时安排。將他们安置在郊外,一来离城中较近,能更顺畅的融入禹国普通百姓。二来宋亭舟也便与观察他们,毕竟还有个心肠歹毒的大祭司还没有下落,但蚩羽从这些鶓族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那个祭祀和孟晚曾经遇到过得怪道士竟有几分相同之处,只是当下还不好说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府衙內由乔经歷领头,分別將这些鶓族人安顿到附近的百姓家里借居几日,费用由官府承担。

余下的杂事就不用宋亭舟操心了,他近一月没回家,吩咐好诸多公务后,便立即带著楚辞雪狼往家里走。

“晚儿不在家”

“娘你是说有人上门找我,然后晚儿跟著那人去瑶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