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邻居
既决定了在家避嫌,孟晚便静下心来,给宋亭舟纳纳鞋底,练练字,写写乱七八糟的规划。
常金做完他们三人的被子,又將那两张小被子拆洗放起来,若是往后再坐车还能用上。
炕上铺的蓆子扎人,他们不知在府城待多长时间,做了褥子又浪费,常金乾脆裁剪了几块粗布铺炕用。
宋亭舟每日温书,他屋子里的饭桌抬到臥室当了书桌用,还抽空给孟晚买了张小炕桌扛了回来。
孟晚整日在这张桌子上写写画画,常金在一旁裁剪之前在镇上买的布,宋亭舟的衣服做完了,又给孟晚做。
“我昨日买菜的时候,见人家府城的小哥儿外头套的比甲,里面穿著裌衣,不知有多好看,顏色也新鲜。”如今买菜都是常金出去,她嘴上说著,再看自己手里的青色粗布,突然就不太满意了,想再打扮打扮晚哥儿,也穿成府城里人家小哥儿穿的那样。
孟晚伏在炕桌上写著字,头也不移的劝她,“咱不跟人比,穿得暖便好。”
常金不满意,“你还年轻娇嫩著,长得又比他们漂亮,做什么不比。”
放到一年前谁能想到这是个一直谨言慎行的寡妇说出的话
孟晚笔尖一停,悄悄咧著嘴笑。
偷摸笑了会儿,他手腕轻轻动作,又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什么牙刷牙粉香皂被他画上了三个大大的叉,来府城第四天后,他终於知道禹国的牙刷已经普及开了,只有偏远小镇才没有,连昌平府附近的村民家中都人手一支。
人家府城的平民家里也都用上了普通肥皂,一文两块,十分便宜,常金第一次出去买菜看別人都买,也隨她们买了四块肥皂回来,现在一家子洗头洗脸洗澡都用。
牙刷牙粉他们家也用上了,好傢伙,孟晚脑子里一共就会这么两样东西,再难的他也不会啊
火锅他不会炒底料,別的吃食他也不会,对了,孟晚还在奶茶店打过工,但是稀罕物,甚至比盐还贵,哪怕宋亭舟考上秀才,做奶茶的成本都是庞大的。
谁知道禹国人要用多久才能接受这种新鲜玩意,或是直接没有销路,他要赚的是踏实钱,宋家这点家底经不起一丁点折腾。
纠结了好几天,孟晚想出个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的出路——画漫画册子。
他把脸埋在纸上,无语问苍天。
老天爷!真是见了鬼了,读了四年大学我只能上异世界画漫画册子
宋家三口子就这么又住了几日,而孟晚除了陪常金做做针线,就琢磨著漫画册子怎么画,画完又该怎么卖。
三月的最后一天,小院里的另一间閒置的房子,迎来它的主人。
“这院儿咋这么小,还没俺们家猪圈大!”
“二两银子一月,你咋不去抢!”
“我们不租了,郎君我们走!”
吵吵嚷嚷的女声从院门口传来,孟晚扔了笔趴到窗户上,隔著泛黄的窗纸看热闹。
外面隱隱绰绰站著三道人影,其中一个正是上次带他们看房的小牙子,另两位是一对青年夫妻,有纸窗户挡著看不清具体,孟晚想悄悄把窗户支出条缝,被常金拍了一下。
“莫管閒事,叫人家看见了骂你一顿。”
孟晚坐回桌旁,拾起笔擦了桌子,心想:看样子这家人是不会租了。
果然,三人离开院子,隔了好远还能听见妻子的洪亮的嗓门。
日落黄昏,窗纸被印染上一层橙色,孟晚撂笔甩了甩胳膊,“我去做饭。”
端上早上剩的粥,捡了五个昨日蒸的粗面窝头,孟晚先往宋亭舟那间房的大锅里放。
宋亭舟听了动静出来,“你放著,我去拿柴来烧火。”
孟晚將锅里添上水,放上帘屉,將粥和窝头摆在屉上,“那我先过去炒菜。”
宋亭舟走到院子角落的柴堆处,打算先拽了半捆柴火给孟晚送去。
“这院子当真不能再便宜些了”
几道脚步声渐近,还是早上那道女声。
小牙子无奈的说:“真不能了,这是房主订的价,与我们牙行无关,你就是和我磨破嘴皮我也做不来主。”
想来是三人转悠了一天,那对夫妻又决定回到这处。
那妇人还要再说:“那……”
“好了,住上你的嘴,如此大喊大叫,真是有辱斯文!”一直不吭声的男子突然爆发,说了那妇人一通,拍板定下。
“就租这个了。”
他们回来之前可能便说好了要定此间,小牙子连契书都带了来。
他们走到挨著西侧的第三间房,推了门进去,在桌上签了契书,付了租金,交了钥匙。
小牙子往外走时宋亭舟拉著柴出来,对他略一点头。
小牙子回了一礼,越发觉得这家人古怪,院试在即不抓紧读书,还要做这等庶务反正他今年招待了不少读书人,各个清高的要命,有的嘴都懒得多张,一应事物都交给下人或家里人。
西间里的妇人还在嘟囔。
“怎么就这么贵了,俺们镇上的那么大一间租上一年也才三两。”
“定是他们牙行贪墨了。”
“春芳!莫要再说了。”
声音停止,过了会儿妇人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隨后房间里传出读书声,那男子竟然也是位书生郎。
孟晚在厨房里切菜,倒也听到外面的动静,那家人竟还是回来租了,想必是见其他的都贵,也是普通人家的夫妻。
晚饭炒了盘土豆丝,清脆爽口的宋亭舟爱吃,又切了肉片燉了一大碗白菜,配上稀粥和窝头。
三人正在厨房吃著饭呢,门口站了个身穿褐色袄的妇人。
“你家用饭呢婶子,我们家晚上无柴可用,能不能管你们借一捆先使使”
她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与孟晚差不多高,一米七朝上,胳膊腿粗实,看著壮身体却不胖。露在外面脸和手的肤色微有些黑黄,眉毛头髮皆乌黑浓密,双眼皮、大眼睛,嘴唇厚而乾燥,鼻头略宽,说话时嘴上掛著笑,看上去就是个性子爽朗和善的人。
常金放下碗筷站起来,“借倒是不必借了,之前这院里还剩了两三捆,都是原有的东西,你用著便是。”
年轻妇人听著高兴,“那可正好,没想到这房主还剩点有用东西。”
常金听著发笑,“你隨我来,我带你去,靠东那堆是我家买的柴,西边那两捆便是主人家剩的。”
常金带她去院里,孟晚夹了片瘦肉吃,“表哥,她家男人好像也是书生。”
宋亭舟拿著他今晚第三块窝头吃,“是读书人,估计年龄和我也差不多,明日可以拜访一二。”
孟晚吃了两碗粥半个窝头,这东西比馒头剌嗓子,他有点咽不下去,“同住一院便是缘,希望是家好相处的。”
宋亭舟默默將他剩下的窝头夹到自己碗里,晚儿不爱吃杂麵窝头,下次还是都买白面吧。
常金同那年轻妇人又聊了几句,这才进屋继续用饭,她对俩孩子说:“隔壁那两口子是咱们旁边谷文县的,家里也都是农户,夫家姓冯。我看这冯氏是个心眼实在的,可交,就是不知冯书生品性如何。”
孟晚吃完先离了座,“管他什么品性呢,咱家只管做些面子上的功夫就得了,同住一院,过得去就行。”
常金看著他摇头,“也不知该说你通透,还是说你清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都找小姐妹聊天做女红,嘰嘰喳喳的热闹极了。咱们村里到后来去镇上,从不见你主动去寻个伴一起玩。”
孟晚心道,我赚钱都来不及,哪有空找伴去玩,嘴上敷衍著隨口说道:“我不是有你陪嘛,找別人哪儿有陪我姨重要。”
常金嗔他一句,“我个老婆子也用你陪,碗筷放著等我收拾,你去玩你的。”
宋亭舟在一旁听著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之后几日大家同住一院,冯氏又是个爱说道没心计的,孟晚倒也將隔壁冯家的情况摸了大概。
同常金说的一样,冯家是谷文县管辖下的农户人家,举全家之力才能来府城院试,家境比宋家不如。
冯童生大名冯进章,比妻子卢春芳大了两岁,两人从小一同长大,早早订了婚事,只是因为卢春芳要守孝三年,两人耽搁到去年才成的婚,现如今还没有孩子。
冯进章独自来府城卢春芳不放心,这才跟了来。
临近院试,冯进章倒是主动与宋亭舟探討过学问,他態度倒很是谦卑,常说自己不如,两人时常辩论。
“晚哥儿,你们买的土豆,我今日也遇著了,你说怎么吃来著。”卢春芳背著个篓子从外面走进来,穿的依旧是那身褐色衣。
孟晚在院里洗衣,闻言让她卸了背篓看了一眼,还真是熟悉的黑泥蛋子,“嫂子你真厉害,还真让你买到了,我也只买到过那一次而已。你將它去皮切块燉了,或是切成丝炒肉丝,都好吃的。”
卢春芳喜气洋洋,“那好,我试试,府城的菜也忒贵了,这土豆还便宜好放些。”
“確实如此,若是嫂子不嫌麻烦带回家,还能自家种些。”孟晚坐回小木凳上洗衣服,常金嘴上说著让他自己动针做衣裳,事到临头又是没忍住自己给做了,不光做,还研究了好几日。
不是乡下那种上衣下裳分著,只图做活方便的款式。而是学著昌平府里小哥儿的打扮,给他做了件直领对襟的短衫,只到腰际,
剩下的布又做了件款式时髦的褙子,也不知她是从哪儿看来的,这东西长至膝盖,从腋下开衩,但有几道绳子可以连接繫上,系上后就是正常的袖子模样,不系上这几条带子便可以当装饰用,中间无扣,敞著怀穿。
孟晚觉得天热,新衣服好了就赶紧脱了袄,外面披著褙子穿著,过阵子再热就將褙子去了,光穿里面的短衫和长裙。
他坐在凳上洗衣时,褙子的衣摆会扫到地上,脱了又冷怕感冒,他便把下摆团到怀里干活,紧绷著上身,洗衣时用力腰背便会弯曲成一条好看的弧度。
卢春芳將土豆放进厨房,站在院里拍身上的土,她衣服色深,別的好处没有就是耐脏,但见孟晚走动间优雅好看的裙摆,也不免羡慕道:“晚哥儿,你这一身真好看,你手可真巧。”
孟晚搓完衣服,等著乾净水洗涤,他站起来扯扯自己衣摆,“是吗这是我姨给我做的,她手巧著,我可不会。”
裙子初穿虽然没有裤子熟悉,但穿习惯后孟晚竟然觉得还挺舒服,这件褙子他穿著也可以接受,像个大外套似的,確实比袄好看,就是做活不太方便。
“宋姨可真好,还给你做衣裳穿。”卢春芳捂著身上的袄边,那里顏色稍新些,是后补上去的补丁。
孟晚有点小得意,“我柜里的衣裳都是我姨给我做的,做衣服剩的碎布,她还说给我纳鞋面子用。”
卢春芳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偽,“那你在家除了做饭啥也不用干啊”
孟晚也被她问蒙了:“啊我们家三个人呢,不然还用我干啥。”
正说著,宋亭舟提著水桶从外面进来了,他们没有扁担,水只能一桶一桶的往家里提。
孟晚喊住他,“表哥,我要用水。”
宋亭舟走过来同他说:“进去再舀两瓢温水来,井水太凉。”
“哦。”孟晚小跑进去拿瓢舀锅里的温水。
卢春芳不好意思的躲进屋去,其实心里是羡慕的。
冯进章叫她,“春芳,读书读的口乾舌燥,倒碗温水进来。”
放从前卢春芳早就倒好给他送进屋了,今日却脚步难动。
“春芳”
“来了来了。”
离院试还剩五日时,宋亭舟打算前去客栈找张继祖他们,院试前需要五位学子找一位廩生作保,担保这五位考生家世是否清白,是不是本人应考。
考生本人再填写详细履歷报名,入场后由搜检官率领士兵搜身,巡绰官带士兵来回不断巡查。
考生按分配的编號进入號舍內,每人身边都必须一直有士兵监督。
流程就是这么个流程,但泉水镇只有一位秀才,何秀才做为他们的夫子却只是普通秀才,而並不是廩生。
好在每年这个时候,昌平府的廩生们想赚这份担保费的会自发招揽考生找他们作保。何夫子有位旧日同窗就住在昌平府里,往年宋亭舟都是和同窗一起找他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