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锻炉之握
王大海头痛欲裂，但还是拼命捕捉着关键信息——尤其是关于“静滞力场”武器的完整能量构型和激发公式。
它们在一片混乱的数据风暴中熠熠生辉，被他强行记忆、刻印在脑海深处。
有了这个！就有可能制造出对抗“铁胃”粘液的武器！
但前提是，他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并且找到足够的能量源和制造材料！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猛地一跳，切换到了一个极其简略的结构图——正是这个静滞设施的结构图！
那是一条鲜红色的路径被标注出来，从他们所在的平台延伸，绕过中央静滞空间，通往深处一个标记着“应急物资/装备库”的房间。
路径旁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倒计时和一行小字：
【力场崩溃不可逆！预计全面失效：17分34秒！建议授权人员立即前往装备库获取必要物资，并通过备用能源通道撤离！重复！立即撤离！
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大海看向老人：“有路了，是装备库。”
老人看了看下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走！老子这条腿还撑得住！”
王大海再次背起老人，然后一把抱起昏迷的少年。
他按照终端显示的地图，快步离开观察平台，现在他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体力早已严重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右臂烙印处的裂纹如同燃烧般疼痛，左臂也因过度使用“蜂鸣”而酸软无力。
但他不敢停歇。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周围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静滞力场失效带来的影响正在显现，这个深埋地下的庞大设施正在重新“活动”起来。
终于，在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带有“掘进者七队”和“高危物资”标识的合金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侧的权限验证器已经失效，红灯闪烁。
王大海尝试用烙印靠近，没有任何反应。
倒计时已经不足十分钟！
“特么的！让开！”老人从他背上挣扎下来，单脚站立，从怀里摸索着，竟然掏出了几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自制爆破装置的东西！“老子早年挖矿咳咳对付硬石头有点土办法！”
王大海立刻后退，护住怀中的少年。
老人动作麻利地将那几个小装置吸附在门锁和铰链的关键位置，设定好，然后单脚跳着后退。
“捂好耳朵！”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并不剧烈，但极其精准！门锁结构被彻底破坏，大门被炸开一道缝隙！
王大海上前，用力将门推开！
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但摆放着数十个密封容器的库房。大部分容器已经空置，但仍有几个闪烁着微弱的运行指示灯。
时间紧迫，王大海来不及细看，目光迅速扫过。
一个标着“高能能量电池组”的密封箱，里面还有三块巴掌大小、但能量读数极高的蓝色电池。
一个标着“多功能工程机器人（休眠）”的金属柜。
墙角还有一个敞开一半的工具箱，里面有一些基础工具和几块规格统一的、似乎是用来替换的“静滞力场发生器”核心部件？！旁边还有一小卷能量导流线缆和接口转换器！
就是这些！
王大海眼中爆发出精光！他迅速将少年放下，冲过去，将三块高能电池和那些静滞力场部件、线缆全部扫进一个空着的应急背包里！然后又抓起了工具箱里最顺手的一把高周波切割刀和一把液压钳。
当他背起背包，拿起工具，准备再去背老人时，却发现老人正单脚跳到一个控制台前，快速操作着什么。
“老家伙！没时间了！”
“马上好！给这铁皮棺材一点动力！”老人头也不回，猛地拍下一个按钮！
呜——！
库房角落里，那个“多功能工程机器人”的金属柜发出充能的嗡鸣，表面的指示灯依次亮起！一个大约半人高、拥有四条机械臂和多种工具头的履带式机器人被激活了！
“背上那小子！跟着它！”老人指着机器人，“老子骑这个！”
那机器人灵活地移动到老人身边，机械臂伸出，稳稳地将老人扶起，安置在它的顶部一个简陋的乘员位上。
王大海不再废话，立刻背起少年。
机器人接收到指令，履带转动，率先冲出库房，向着地图指示的“备用能源通道”方向疾驰而去！速度竟然不慢！
王大海紧随其后。
整个设施的震动更加剧烈，头顶开始有更大的金属构件和碎石落下！静滞力场的光幕在他们身后的深渊中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释放出其中被冻结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
倒计时：03分15秒。
逃亡，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阶段。机器人驮着老人，王大海背着少年，在剧烈震动、不断崩塌的通道内，向着那唯一的生路，亡命狂奔！
前方的通道开始向上倾斜，远处，一点自然岩石的痕迹隐约可见——那似乎是通往外界井渊的出口！
希望就在眼前！
但就在他们即将冲进出口的瞬间——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仿佛整个星球内核都在咆哮的巨响，从身后的静滞空间最深处猛地爆发！
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被粗暴剥夺感知后的沉重钝感。意识如同沉没在冰冷粘稠的油底，挣扎着想要上浮，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摁住。
痛楚是第一个回归的信号。
并非单一的痛，而是全身骨骼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无处不在的尖锐嘶鸣。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将剧痛泵往四肢百骸，尤其是后背，火辣辣一片，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熨过，连带着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撕裂感。
王大海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他眼前发黑，呕出几口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块。
视觉缓缓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布满各种粗管道和线束的金属穹顶，一盏散发着惨白刺目光芒的条形灯无情地照亮着一切。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冷却液以及一种消毒剂也掩盖不住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他躺在一个狭窄的、冰冷的金属平台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更像一个检修台。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同样冰冷的能量拘束场，微弱的光芒流转，限制着他绝大部分的动作，只有手指和头部能勉强活动。
试图调动右臂的烙印，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深入骨髓的、几乎令人昏厥的撕裂痛楚和死寂般的空虚。烙印彻底黯淡了，那些裂纹仿佛刻进了灵魂深处。
记忆碎片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静滞力场崩溃毁灭性的冲击波锻炉驱逐舰冰冷的装甲
少年！老人！
他猛地扭头，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势，冷汗瞬间布满脸颊。
这个空间不大，像是一个舰载医疗室或者审讯准备室。除了他所在的平台，旁边还有两个类似的台子。
少年就躺在左手边的平台上，依旧昏迷不醒，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那枚卵依旧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抱在怀里，表面的光芒极其黯淡，几乎熄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温热。一层同样的能量拘束场覆盖着他。
右边的平台空着。
老人呢？！
恐惧瞬间攫住了王大海的心脏。
就在这时，气密门嘶嘶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并非穿着全覆盖防护服的士兵，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笔挺锻炉技术官制服的中年男人。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身后跟着两名手持造型奇特、枪口闪烁着能量约束蓝光的步枪的锻炉士兵。
技术官走到王大海的平台前，目光冷漠地扫过数据板，又扫过王大海惨烈的状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大海。前‘遗民’第七殖民星平民。巴图博士第73号活体实验样本。意外获得低兼容性‘守护者’烙印残片。”他的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于大寂灭纪念日后第307循环周期，伙同未知身份老化个体及少年，窃取‘锻炉’财产，破坏前哨基地，非法侵入‘锻炉’最高管制隔离区。”
他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刺向王大海：“说说吧，你们在滞核心窃取的数据，存储在哪儿？”
王大海咬紧牙关，剧痛和愤怒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尽全部力气，回以同样冰冷的、充满恨意的注视。
技术官似乎并不意外他的沉默。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士兵示意了一下。
一名士兵立刻走到少年的平台前，举起了手中的步枪，能量约束光束对准了少年怀中那枚微光黯淡的卵。
“根据《净化法典》与《资源回收条例》，未经许可的异常生物能量造物，需立即予以清除、解析。”技术官的声音依旧平淡，“你有三秒时间。三。”
王大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挣扎，但拘束场将他死死摁住！
“二。”
士兵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一。”
“住手！！！”一声嘶哑的、破裂般的吼声终于从王大海喉咙里挤出，带着血沫，“数据数据在我烙印里快满了无法传输需要专用接口”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大脑飞速运转。绝不能让他们动那枚卵！也不能立刻交出数据，那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技术官抬了抬手，士兵的枪口微微垂下，但依旧指着卵。
“专用接口？”技术官审视着他，“‘守护者’烙印理论上可以通过任何标准数据接口进行交互。”
“是残片”王大海喘着气，半真半假地艰涩说道，“不稳定强行读取会自毁需要‘方舟之心’的特定频段或者你们有‘遗民’的高级解码器”
他赌对方对“守护者”烙印的了解并非完美，赌对方对“方舟之心”和“遗民”高级技术的渴望！
技术官沉默地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剥开他的头骨，直接审视他的大脑。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肯技术官。”一名士兵忽然按住耳机，似乎收到了什么信息，低声道：“舰长命令，将重犯转移至主审讯室。维克多副官亲自审讯。”
被称为林肯的技术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但立刻恢复了冷漠。“知道了。”他看了一眼王大海，“看好他们。尤其是那个老东西，嘴硬得很，别让他死了，维克多副官对他很感兴趣。”
老东西？老人还活着！而且似乎正在被审讯？
王大海的心稍稍落下一点，随即又悬得更高。落在锻炉手里，活着有时比死了更痛苦。
林肯技术官带着士兵离开了，气密门再次关闭。
医疗室内只剩下王大海和昏迷的少年，以及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
王大海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和那枚几乎失去光芒的卵。
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机会。
他尝试感应右臂的烙印，回应他的依旧是死寂和剧痛。但他能感觉到，那强行记下的、关于“静滞力场”武器的庞大复杂信息，依旧完好地存储在其中，如同沉睡的火山。
还有在与那静滞终端连接时，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别的东西偷偷潜入了烙印深处那是什么？
他集中精神，忽略痛楚，尝试去触碰那丝异常。
不是数据更像是一个极其微弱的信号信标？一个加密的、不断重复的定位脉冲？
这是那个静滞设施在彻底崩溃前，偷偷传递给他的？一个求救信号？还是一个陷阱？
脉冲的指向并非来自舰外，而是来自这艘驱逐舰的深处？
王大海的心猛地一跳。
这艘锻炉战舰内部，有什么东西？和那个静滞设施有关？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气密门再次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两名身材格外高大、穿着黑色重型约束装甲的士兵。他们的装甲上没有任何标识，面罩是整片的暗红色光学镜，看不到丝毫表情。
他们没有说话，径直走到王大海的平台前，粗暴地关闭了能量拘束场。
冰冷的金属手铐瞬间铐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手铐上闪烁着能量抑制器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从平台上拽起，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晕厥。他踉跄着，被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架住。
他看了一眼少年，少年依旧昏迷，未被移动。
他被拖出了医疗室，进入了一条更加宽阔、布满各种管道和阀门的舰内通道。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机油和能量剂的味道。偶尔有穿着锻炉制服的人员走过，对他们投来冷漠或好奇的一瞥。
他被拖着经过一个岔路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岔路深处，一个巨大的、由强化玻璃隔开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和机械臂禁锢在一个复杂的金属架上！
是老人！
他赤裸着上身，枯瘦的身体上布满了新的伤痕和传感器贴片，那条断腿被简陋地固定着。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散乱，不知是死是活。
而就在实验室的中央，一个被多重能量场束缚的、大约一人高的透明容器里，悬浮着一团东西！
那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暗银色的粘液！它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偶尔会凝聚成尖锐的探针状，试图刺破能量场，又被狠狠弹回！
“铁胃”粘液！锻炉竟然捕获了一团活性粘液，在进行研究？！
王大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架着他们的士兵毫不停留，粗暴地将他拖离了岔路口，走向通道尽头一扇更加厚重、布满警示灯的门。
门上方，红色的灯光拼写出冰冷的字样：
主审讯室
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刑具遍地，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堪称空旷的圆形房间。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毫无缝隙的暗灰色金属，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房间中央只有一张金属椅，椅子上连接着各种线缆和接口。
一个穿着笔挺的锻炉军官制服、肩章显示副官军衔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他身材匀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手中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全息影像，影像中似乎是这艘战舰的结构图。
两名士兵将王大海粗暴地按在中央的金属椅上，磁力锁瞬间固定了他的手脚和腰部。随后他们一言不发，转身退出。
气密门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王大海和那个背对他的副官。
全息影像熄灭。
副官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甚至可以说有些英俊，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如同两颗经过完美打磨的黑钻石，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理性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脊背发寒的审视。
他走到王大海面前，微微俯身，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他全身，最后定格在他那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右臂烙印上。
“王大海。”他开口了，声音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金属般的悦耳，却比林肯技术官的冰冷更加令人不适，“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尖轻轻虚点在那残破的烙印上。
“告诉我，‘乌特迦’的低语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