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乌特迦的低语
王大海的心中一紧，动作愈发谨慎起来。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朝着光源摸去。
光源来自一个嵌入岩壁的、破损严重的金属设备。
设备的大部分已经被黏液覆盖，只有一小块屏幕露在外面，那幽蓝色的光芒就是从碎裂的屏幕后面透出来的。
设备旁边，是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人工开凿的圆形小洞口，气流正是从那里吹出来的。洞口边缘，整齐的工具切割痕迹清晰可见，这显然是掘进者七队的手笔。
王大海没有立刻进入洞口，他的注意力先被那散发着微光的设备吸引了。凭借烙印残存的微弱感应，他察觉到这设备内部还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
他小心地清理掉设备表面的部分覆盖物，露出一个模糊的标识——“地脉谐波监测点”，这是电力系统中用于实时监测和分析电网中谐波情况的关键位置。
是掘进者七队设立的能量监测站？竟然还在运作？
他尝试将几乎枯竭的烙印贴近设备裸露的金属外壳，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去感知。
断断续续的、杂乱的数据流涌入脑海，大多是无法解读的能量读数。但其中，夹杂着一段不断重复的、自动记录的警告信息：
【警告：检测到‘乌特迦’主体能量波动频率异常提升……模式分析：符合‘深度消化’及‘能量虹吸’前兆…】
【警告：地核能量流被大规模强行改道……指向‘乌特迦’预估坐标…】
【警告：第七能量湍流区稳定性持续下降……‘铁胃’活性同比上升47%…】
【最终警告：高概率触发大规模地质结构崩解……范围……无法预估…】
深度消化？能量虹吸？地质崩解？
王大海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乌特迦不仅仅是在‘进食’，它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掠夺式的能量盛宴！它竟妄图将这片区域，乃至更深层的地脉能量，彻底抽干？！
而这个过程，会引发毁灭性的地质灾难！
必须立刻警告老人和少年！必须立刻离开第七湍流区！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突然从那个圆形小洞口的深处传来！
是老人的声音！
王大海精神猛地一振，瞬间将监测站抛诸脑后，毫不犹豫地朝着洞口狂奔而去！
洞口很短，只有两三米。爬出洞口，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更大的、人工痕迹更明显的通道。这里似乎是掘进者七队主干勘探通道的一部分，通道破损严重，战斗与岁月的痕迹交织其中，却比之前的天然缝隙宽敞许多。
幽蓝色的应急灯每隔一段距离便亮着一盏，尽管多数已损坏，却仍有几盏倔强地散发着微弱光芒，为这黑暗的通道提供着珍贵的照明。
而在通道不远处，老人正靠坐在墙边，脸色灰败，呼吸微弱。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现场应尽量减少搬动，以避免增加病人的痛苦，并应进行简单的固定，比如使用木板或硬纸壳等材料，确保固定材料跨过骨折处的上下关节。那根长杖断成了两截，散落在一旁。
“老人！”王大海急忙冲过去。
听到声音，老人艰难地抬起眼皮，眼中闪过一丝relief（宽慰），随即又被剧痛和虚弱取代。“咳……妈的……差点……就……去见……老战友了……”
“少年呢？”王大海急问，目光迅速扫视周围，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心脏猛地一沉。
“那小子……没事……”老人喘着粗气，用下巴朝通道更深处指了指，“刚才……塌方的时候……那东西……又亮了一下……护着他……掉进前面那个……岔路里去了……应该……没被埋……”
王大海稍微松了口气，立刻检查老人的伤势。骨折很严重，但幸好没有开放性伤口。他快速从怀里掏出之前从安全屋带出来的医疗包，用消毒喷雾简单处理，然后拿出固定夹板和绷带，凭借记忆中的战场急救知识，笨拙但迅速地将老人的断腿固定好。
过程中，老人疼得满头冷汗，牙关紧咬，却硬生生地一声未吭。
处理完伤势，王大海又将一支高能量营养剂挤入老人口中。
“省着点……你小子……”老人艰难地咽下唾沫，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
“我们必须马上走！”王大海语气急促，将监测站听到的警告简单告知老人。
老人的双眼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妈的……我就知道……这鬼地方……一分钟都不能多待……”他试图挣扎着站起，但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瘫软在地。
“我背你！”王大海毫不犹豫，转身蹲下。
老人看着王大海同样伤痕累累、能量近乎枯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废话，艰难地趴了上去。
王大海咬紧牙关，猛地将老人背起。老人的体重不轻，加上他自己也状态极差，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他撑住了，沿着通道，向着老人所指的、少年掉落的方向前进。
通道内并不平静。乌特迦那低沉的嗡鸣愈发清晰，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整个通道不时剧烈震动，更多的碎石和金属碎片从上方落下。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少年，然后离开！
终于，在一个岔路口，他们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微弱的白色光芒从左侧的支路深处传来！
是那枚卵的光芒！
王大海精神一振，立刻拐入左侧支路。
这条支路通向一个不大的设备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早已报废的勘探设备。少年蜷缩在一个看似安全的角落，怀中的卵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将他轻轻笼罩。他似乎并未受重伤，只是被吓得失了魂，脸色如纸般苍白，眼神里满是惊惶。
看到王大海背着老人进来，少年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王大哥！老爷爷！”
“没事了，没事了。”王大海将老人小心地放下，靠在墙边。
“那卵……又救了他一命……”老人看着少年怀中的卵，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在刚才那种塌方中，少年能毫发无伤，绝对是这枚神秘卵的功劳。
王大海走到少年身边，检查了一下，确认他确实没有大碍，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他们三人暂时汇合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甚至，才刚刚开始。
设备间的震动愈发剧烈，墙壁上的裂缝如蛛网般不断蔓延。乌特迦那低沉的嗡鸣，仿佛化作无形的巨手，狠狠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走……往哪儿走？”少年声音发颤，双手死死抱着卵，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恐惧。
王大海的目光扫过这个设备间。他的感知力在巨大的环境压力下艰难地延伸。突然，他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乌特迦嗡鸣的能量流动——一种更稳定、更人工化的能量源，来自设备间另一侧的一面墙壁后面。
那里有东西！
他走到那面墙前，仔细感知。没错！墙后赫然出现一个空间！能量签名……竟与“方舟之心”的能量网络有着微弱的相似！是另一条尚未完全损毁的“遗民”能源线路？还是……掘进者七队刻意留下的秘密应急出口？
无论是什么，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的方向！
“退后！”王大海对老人和少年说道。
他抬起依旧剧痛的右臂，右臂上的烙印艰难地泛起一丝微光。他不再尝试激发能量刃，而是将最后的力量全部汇聚到指尖，高度压缩，凝成一点极细却无比锐利的能量钻头！
滋——！
他猛地将能量钻头刺入墙壁！岩石被迅速分解气化！
他在墙上疯狂地切割着！汗水早已浸透他的衣服，右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撑了下来！
很快，一个刚好可供人通过的圆形洞口被硬生生切开！
洞口后面，并非岩石，而是一条光滑如镜、闪烁着微弱蓝色导引灯光的金属通道！通道内的空气清新而稳定，弥漫着一种久违的、人工循环系统特有的气息！
一条完好的、仍在运行的“遗民”通道！
生路！
王大海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快！进去！”他回头喊道，率先钻入通道。
少年扶着老人，艰难地跟了进来。
就在老人最后一条腿迈入通道的瞬间——
轰隆隆隆——！
他们身后的设备间，连同整个掘进者通道，彻底坍塌了！无尽的岩石和暗银色的黏液如同海啸般吞没了一切！
厚重的金属安全闸门在他们身后猛地落下，将毁灭彻底隔绝！
三人瘫倒在干净冰冷的金属通道地板上，看着身后紧闭的闸门，听着外面那末日般的轰鸣，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活下来了。
暂时。
王大海喘着气，抬头看向通道前方。导引灯光向着深处延伸，看不到尽头。
这里，又通向何方？
乌特迦的低沉嗡鸣，即使透过厚重的闸门和岩层，依旧隐隐传来，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们，危机远未结束。
冰冷的、带着循环系统特有微风的空气吸入肺中，驱散了那股萦绕不散的铁锈与腐败的死亡气息。身后厚重闸门外，地动山摇的崩塌轰鸣声逐渐沉闷、远去，最终被彻底隔绝，只留下一种近乎奢侈的、仪器低鸣的静谧。
三人瘫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板上，像被抽干水分的鱼，胸膛剧烈起伏着，尽显劫后余生的虚脱。应急导引灯投下幽蓝色的冷光，勾勒出他们狼狈不堪的轮廓。
当肾上腺素的效力消退，老人断腿处的剧痛如海啸般汹涌袭来，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衣背。少年蜷缩在一旁，双手死死抱着那枚光芒黯淡、透着几分凄冷的卵，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知是因彻骨的寒冷，还是惊魂未定的后怕。王大海侧躺着，右臂烙印处的裂纹如蛛网般狰狞，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全身每一寸肌肉的酸痛，以及能量枯竭带来的、仿佛要吞噬骨髓的虚弱。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机器低沉的嗡鸣。
王大海第一个挣扎着坐起身。他检查了一下老人的伤势，固定夹板还算完好，但必须尽快得到更专业的处理。他又看向少年，确认他只是脱力和惊吓，并无大碍。
“这里……是哪里？”少年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齿轮，眼中满是惊魂未定的怯意。幽蓝的光芒映在他眼中，反射出深深的不安。
王大海摇摇头，目光扫视着这条通道。墙壁是标准的“遗民”合金材质，光滑无缝，镶嵌着发出稳定蓝光的导引条。空气循环系统运作良好，温度恒定。这里像是一条维护通道，或者某个大型设施的内部连接廊道，与外面那个被“铁胃”和“潜猎者”肆虐的炼狱截然不同。
“像是‘遗民’的某个备用设施，保存得相当完好。”王大海压低声音，忍着右臂的剧痛，尝试调动一丝感知力向外延伸。通道笔直向前，延伸出近百米，然后向右侧拐弯。感知范围内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或防御系统。
“完好？”老人咬紧牙关，忍着钻心剧痛冷笑一声，“外面天都要塌下来了，这地方还能安然无恙？老子不信……咳咳……”话说得太急，引来一阵咳嗽。
王大海神色凝重。老人说得没错。乌特迦的苏醒和能量虹吸是针对整个区域的灾难，这条通道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要么它有极其强大的独立能源和防护力场，要么……它本身就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能动吗？”王大海目光关切地看向老人。
“死不了！”老人喘了口气，挣扎着想靠着自己站起来，但失败了。骨折的腿根本无法承重。
王大海沉默地再次蹲下，将背脊对着他。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那只独眼微微闪烁，似有复杂情绪翻涌，最终没有拒绝，再次艰难地趴了上去。
王大海深吸一口气，用尽腰腹力量，背着老人稳稳站起。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跟上。”他对少年说道，然后沿着幽蓝色的导引灯光，向前走去。
少年连忙抱起卵，紧跟在他身后。卵的光芒虽然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热。
通道幽长，寂静得可怕，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中悠悠回荡。这种寂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仿佛在暴风雨中等待下一波毁灭的来临。
走了大约五分钟，通道向右拐弯。拐过弯道，前方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通道依旧向前延伸，两侧的墙壁却悄然蜕变——不再是光滑的合金，而是化作透明的、某种强度极高的复合观察窗。
而窗外的景象，如同一幅被掀开的画卷，令人瞠目结舌。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形的垂直空间，仿佛整个山体被从中掏空。无数粗大的、闪烁着各色能量流光的管道和线缆束，如同巨树的根系般，从空间的穹顶垂下，连接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环形机械结构，它缓缓自转着，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能量波动。这个结构类似于空间大型可展开环形张拉机构，其复杂的动力学特性经过深入研究，确保了其在各种空间环境下的稳定性和高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