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渔童的第一声,震塌了仙门金殿
第二声,第三声……叮叮之声如雨打芭蕉,密集却又清晰地在渔童的脑海中响起。
蜷缩在破船残骸中的瘦小身躯剧烈一颤,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块曾被他视为母亲体温最后余温的草牌。
那块本已焦黑碎裂的木牌,此刻竟在微光中自行流转、拼合。
一道道裂纹仿佛活了过来,如金色的丝线般游走,将每一块碎片严丝合缝地重新粘连。
不过眨眼之间,一块完整无缺、通体温润,表面浮现着古朴玄奥纹路的草牌,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牌面中央,一个模糊的“签”字若隐若现,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原始的律动。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万柳城,乞丐盘坐的无基石台下,那千枚嗡鸣的草牌瞬间光芒大盛!
共鸣图谱之上,那条笔直指向东海的新生脉络,在这一刻由虚转实,绽放出刺眼的金芒,仿佛一条从尘世直通天际的登神长阶。
“好纯粹的道音……”乞丐浑浊的双眼豁然睁开,精光爆射。
他感受到的那声“叮”,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却纯净得不含一丝一毫的杂念与功利。
没有祈求,没有欲望,仅仅是……活着。
这正是当年林闲与他们这群残兵败将定下的最高准则——“最佳签到频率”。
他们曾以为这只是一种理论上的极致,一种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因为人心有欲,签到便有求。
可今天,这道传说中的频率,竟由一个他们毫不知晓的孩童,在东海的孤绝之境敲响了。
乞丐的嘴角咧开一丝苦涩而欣慰的笑,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崇敬:“错了……我们都错了。不是我们在苦苦寻觅传道之人,而是他,在替我们这群不敢喘息的旧时代,完成了最后一记叩首。”
几乎是同一时刻,大陆中央,青云宗。
金碧辉煌的问道殿内,三长老须发皆张,神情肃穆。
他手持九重符诏,正主持着百年一度的“正道封典”,意图借宗门万年底蕴,彻底镇压那些被他们斥为“野道”的星星之火。
“天地正朔,唯我青云!敕令!”
三长老声如洪钟,九重符诏光华万丈,即将盖向殿中镇魔石碑。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咔嚓!”一声脆响,并非来自符诏,而是源自大殿正上方,那尊高达百丈、俯瞰众生的道祖金像!
金像的眉心,一道陈年裂痕毫无征兆地再度崩开,一滴粘稠、漆黑如墨的血液,从中缓缓渗出,滴答一声,落在光洁如镜的白玉阶上,瞬间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冒出缕缕黑烟。
“什么?!”三长老大惊失色。
不等他反应过来,更恐怖的景象发生了。
大殿四周,整齐供奉着的青云宗历代祖师牌位,竟在同一时间,无火自燃!
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燃起,顷刻间便将数千牌位吞噬殆尽。
火焰熄灭,一捧捧灰烬簌簌落下,在地面上,诡异地汇聚成同一行字,字迹扭曲,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天道威严:
“东海有童,代天签到。”
八个字,如八记惊雷,狠狠劈在殿内所有青云宗高层的神魂之上!
万柳城中,乞丐没有给仙门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深知,渔童初次签到,道基未稳,此刻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青云宗那些伪君子,发现无法镇压,下一步必然是寻找源头,而后……扼杀!
“传我敕令!”乞丐的声音不再是慵懒的低语,而是蕴含着金戈铁马的决绝,“百城千村,所有‘持牌人’,即刻同步,躺平!”
一声令下,遍布于这片大陆各个角落,那些伪装成农夫、商贩、走卒的“野道”残余,纷纷在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一切。
他们或躺于田埂,或卧于街角,或倚于门扉,心神沉寂,只做一件事——呼吸。
以最平缓、最悠长的频率,吐纳。
“呼吸共振,神游太虚,护持初道!”
夜幕降临。
一场史无前例的奇景,在万民的梦境中上演。
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这一夜,所有人的识海中都清晰地倒映出同一幅画面:一座被狂风暴雨笼罩的孤岛,一个瘦弱的孩童蜷缩在破船里,怀抱着一块发光的牌子。
紧接着,一道宏大而慈悲的意念,回响在百万人的脑海中。
“你不是一个人在喘。”
风暴中的孤岛上,渔童被腹中的饥饿和窗外的雷鸣惊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法言语。
只见漆黑如墨的海面上,不知何时浮起亿万个细碎的光点,密密麻麻,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河,正从四面八方,温柔而坚定地倒灌而来。
这些光点没有惊动风浪,它们穿过肆虐的暴雨,无视咆哮的海啸,最终的目标,正是他手中那块温热的草牌。
光点涌入,草牌上的“签”字愈发清晰,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入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饥饿与寒冷。
他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世间最温暖的怀抱中,那是比母亲的体温更浩瀚、更磅礴的守护。
泪水,夺眶而出。
他看着那如星海般的光点,哽咽着,再次发出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音节。
“叮……我活了。”
第二日,天光乍亮。
青云宗山门前,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守护宗门千年的护山大阵,竟在毫无外力攻击的情况下,由内而外,连续崩塌了三重!
裸露出的地脉之上,赫然浮现出八个由岩浆构成的大字,灼灼燃烧,仿佛是大地对苍天的回应:
“天不封道,因海有童。”
而在那座东海孤岛上,风暴已经停歇。
渔童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改变他命运的草牌,埋入了身前的沙滩中。
他不懂什么大道,也不知自己引发了何等惊天动地的波澜。
他只知道,是这块牌子,是昨夜那些温暖的光,让他活了下来。
他找来一块扁平的小石头,用锋利的贝壳,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下了一行字:
“第一个敢喘的人,谢谢。”
然后,他将石碑立在埋下草牌的地方,像是在祭奠,又像是在感恩。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去,寻找能果腹的食物。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又缓缓退去。
在那块小小的石碑旁,湿润的沙地上,留下了一道奇特的痕迹——那痕迹不似任何海洋生物所留,倒像是一把巨大的扫帚,曾在这里,迎着海风,轻轻扫过。
万柳城,乞丐猛然抬头,望向东海的方向,他能感知到,那块由渔童亲手埋下的草牌,那承载了“初道”的信物,在触碰到大地的一瞬间,其内部蕴含的“道”,并未沉寂,反而像是种子遇到了最肥沃的土壤。
那股由万民“呼吸共振”汇聚而成的磅礴生机,被渔童那颗感恩的赤子之心所引,尽数灌入了那片沙土之下。
“他……他做了什么?”乞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
他本以为渔童只是开启了一扇门,却没想到,那个孩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反手将这扇门连同整个世界的希望,一起种了下去。
那片孤岛,恐怕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孤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