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9章 道观相见

第1509章 道观相见

京兆府大堂的穹顶高阔,墨色梁木上雕着缠枝莲纹,几盏青铜宫灯悬在梁下,灯穗垂落却纹丝不动,连空气都似被凝固了一般。

透过高处狭长的窗棂,几缕强光斜斜切进来,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沉,落在堂中那方厚重的紫檀木公案上。

公案宽大的桌面光可鉴人,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一侧叠着几本泛黄的卷宗,另一侧放着砚台与狼毫,墨汁早已凝住,只余淡淡的松烟气息。

李恪坐在公案后的太师椅上,玄色锦袍的袖口绣着暗金云纹,随着他垂眸的动作轻轻垂落。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挺直的鼻梁与紧抿的唇线,眉峰微蹙,眼底沉着几分凝重,连平日里微微上扬的下颌线都显得格外紧绷。

案前的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里积着些许灰尘,却无人敢在此刻上前清扫,整个大堂只余他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李恪看着看着冷哼一声,突然“呯!”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脸色铁青的李恪恨恨地骂了句:“畜生!”他捏着尸格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被害的小女孩阿鸾的尸格。

尸格就是尸检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九岁的小女孩浑身青紫,几乎没有好的地方,都是被过度捏掐的痕迹。

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天前,死亡原因是肋骨骨折扎到了心脏,除肋骨有骨折之外,盆骨也发生了移位。

从尸格上可以确定,阿鸾生前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属于是被性凌虐致死。

“张宝。”李恪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吩咐:“你带人去锦绣坊附近查访,看看有没有人看到当时是什么人拐走了阿鸾。”

“是。”张宝抬起手臂,抱拳一礼,然后点了几个衙役一起走了。

“刘文。”李恪又吩咐另一个少尹,“你带人去城门口查问,看看这两天有什么人出城抛尸。”

做官还是做到最大的好,即便是做到了京兆府少尹又怎样?府尹动的是嘴,少尹跑的是腿。

做官尚且如此,做奴才就更是如此了,太子一句话,秦胜从皇宫跑到了道观。

自从把称心送到道观,都是称心主动送硝石到东宫,除此之外太子还没有主动联系过称心。

每次称心进宫,秦胜都以为太子能把他留下,结果每次都只是仅能见太子一面。

若不是每次太子给的赏赐都很多,秦胜都怀疑称心被太子遗忘了。

这一次太子命他到道观来取硝石,他兴冲冲地走出宫门,看来称心还是有希望的。

以前是皇帝在宫中看着,太子明面上也不敢太放纵,这不皇帝刚离开就让自己来找称心了吗?

硝石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太子要那么多硝石有什么用?这就是找个借口让我来看看称心过的怎么样。

秦胜坐着软轿,晃晃悠悠到了道观门口。

轿帘被随从掀开,他扶着轿杆迈下去,脚刚沾地,就觉出这道观里的气氛不对。

往日里虽清净,却也有几分烟火气,今日倒好,连个洒扫的小道士都不见,只听得正堂方向传来隐约的争执声,裹着股说不出的慌乱。

他皱着眉往观里走,刚转过影壁,就见正堂廊下围着三个人。

称心穿着素色道袍,背对着他站在阶上,手里攥着一卷经书,侧脸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秦英和韦灵符则缩在廊柱旁,两人肩膀紧挨着,秦英双手攥着道袍下摆,韦灵符头埋得低低的,垂在身侧的手还在轻轻发抖。

“你们三个杵在这儿做什么?是故意让咱家等着,还是成心躲着咱家呢?”秦胜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特有威压。

廊下三人闻声回头,称心先是一愣,随即上前半步,刚要开口问好,却见秦英和韦灵符身子猛地一哆嗦,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叔,呃,秦公爷……” 秦英的声音发颤,舌头像是打了结,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秦胜,“没、没人通报,我们实是不知,不知……”

韦灵符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哭腔,目光死死盯着地面:“秦公爷,我们真不是躲你,京兆府的人刚走,我们以为是他们又回来了。”

“京兆府?”秦胜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眉头拧得更紧,目光缓缓地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扫过。

称心的神情看起来很是茫然,秦英和韦灵符的神色却是慌得快藏不住了,“他们来这儿做什么?道观里犯了什

么事?”

秦英咽了口唾沫,手指绞着道袍,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他们说出了一桩命案,问和我们有没有关系,还问这两天见没见过陌生人,有没有人出过城。”

他说着,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韦灵符,两人眼神一碰又慌忙错开,“我们、我们都说没有,他们盘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就走了。这事谁摊上谁不慌啊?他们说的可是命案,要是缠上道观,可怎么得了?”

这话刚说完,秦胜还没接话,一旁的称心倒先皱了眉:“命案?他们问有没有人出过城,想必命案应该是发生在城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话没说完,就被秦英猛地打断:“对!定是外人干的,跟咱们没关系!”

秦英的声音太急,透着股欲盖弥彰的慌乱,韦灵符在一旁赶紧点头,手却攥得更紧了。

“蠢货!”秦胜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若是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会慌吗?

秦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够了又说道:“这点事就吓成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秦英和韦灵符被骂得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却在打鼓,万一京兆府的人再回来查,查到他们城外抛尸的痕迹,可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