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唐昊的妥协
……
独孤博的话，令唐昊浑身颤抖，鸡皮疙瘩泛起，头脑发热。
“你说什么？”
“你难道真的以为，刚入封号境，你便能在三名浸淫此境许久的封号斗罗的围攻下，杀得了教皇？”
独孤博冷笑一声：
“唐昊，老夫观你战斗之法，自入得封号境界以来，可曾再有过生死临决之境地？只怕是就此沉寂，一次也无吧？”
“你所用战法，仍是魂圣魂斗罗时期的领悟……对于封号斗罗，你自己怕都不甚了解，闭门造车，怎的进步？”
独孤博大家气象，堪堪宗师，此话一出，俨然唐昊此时与之仇敌相视，也不禁暗自醒悟。
竟是找到了一丝久违的瓶颈突破的感觉。
自阿银献祭身死，自己如身处地狱泥潭，满心全是愧疚仇恨，哪还有进取修为之心？
父亲，我终究是宗门的罪人。
见唐昊沉默，独孤博便绕过这个话题，转头接着道：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昊天斗罗，你我本是同道，修为不易……”
“老夫纵然无礼掳掠在先，但并未伤及你儿一丝半毫，本想着过几天原路送回，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掳走你儿的当日，他的三名老师来此地寻他，老夫恼怒其中一人，那个唤作大师的……出口成脏甚是无礼，于是花费了些时间教训他们，由此耽误……”
“你儿唐三，趁机吞吃老夫两株极其珍贵罕见的万年灵草，真是气煞我也！”
“如此，非得与你唐昊说个分休！如不能弥补，老夫誓不与你干休！”
……
老者咬牙切齿，眸中对已经消失仙草的心痛爱惜简直要飚出泪水来。与刚刚气势渊庭，处事不惊的长者风度大相径庭，引得唐昊暗暗吃惊。
事实上，独孤博其心可诛，怎一个阴险狡诈了得？
他先是避重就轻，转移矛盾。轻描淡写掠过自己掳掠唐三的过程。抓住唐昊为人父所关注的重点，着重强调他儿子唐三全然无事，自己并未伤其一厘一毫。
呵呵……事后用些疗伤草药或是激发唐三体内仙草本源，即可‘未伤其一毫’。
如此，便弱化了二者的敌对关系，为接下来的话做好准备。
其次，推卸责任。
注明是因为那个‘大师’和三名老师的无礼耽误，才让唐三不小心吞服了仙草。
最后，反客为主。
你家孩子吃了我家仙草，不给钱，还是两株。怎么样，给个什么说法，做出什么补偿？反正你家孩在我手里捏着，你自己看着办。
……
唐昊五十余年人生，前四十年在宗门被人敬着捧着，外出历练也被大哥照顾带着提点着，后十年摆烂。
纵然有些心机，又怎能与深谙此道精华的独孤博相提并论？
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于是不由疑惑：
“仙草？什么仙草？”
独孤博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八角玄冰草，烈火杏娇蔬……具都是万年级别的仙珍。”
“纵是随意一株，亦能使普通魂师脱胎换骨，重塑武魂本源……”
唐昊并没有失了智一般信任，面容邋遢而冷漠，仍然不信，自冷哼一声：
“空口白牙，独孤博，你当唐某人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吗？”
独孤博脸色立时冰冷，言语寒气四溢。
“是否有这两株仙草，你大可去自家宗门典籍目录翻找查阅，老夫还不屑于说谎……”
“至于证据……”
手掌一番，已是一滴保存在特殊器皿中的鲜血浮空。
“你自己看吧！”
甩手一掷，殷红血珠滴溜溜打着转，浮空于唐昊面前。
唐昊沉吟间，略微外放领域感知，立时便察觉。
“小三的血液，混合了另外两种纯粹魂质……这种质量特性，当不是假的。”
“难道独孤博说的都是真的？”
此念一起，便跗骨之蛆般再也挥之不去。
独孤博眼看唐昊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自窃喜。
“独孤毒斗罗，唐某还有几点疑惑，可否试听之？”
“昊天斗罗说便是，老夫自当洗耳恭听。”
唐昊方道：
“以毒斗罗信誉，所说仙珍，自然不得作假……囚禁我儿唐三，是为以父代子，偿之以货？”
“然也，此缘由之一。”
“唐某愿闻其详。”
独孤博脸上不带严肃，全然坦诚：
“因你儿双生武魂，因你唐昊，因你昊天宗。”
“毒斗罗是说……”
“左右仙草已失，老夫纵然痛心，又能为之奈何？不若化敌为友……”
独孤博侃侃而谈，看模样，好似根本不以此等谋划为耻：
“昊天斗罗不知，我独孤家亦有绝强仇敌……”
“老夫年岁日长，俨然封号，岂无身死之日？独孤家血脉只独留一苗，老夫有意交好贵宗，待得你这一脉回归昊天上宗，届时帮我照拂一二，老夫也就死而瞑目了。”
说话间逐渐褪去阴险奸诈的底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权权哀伤感叹之意，为后辈子孙谋划身后之事，殚精竭虑，恰似……
恰似父亲。
唐昊不疑有他，叹了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直到他唐昊自己做了父亲的这最近六年，方才能体悟已然溘逝父亲对待自己百之一二的爱护之心。
“还有一事。毒斗罗为何掳掠我儿？”
心中被挑起的愧疚心思全然收拢，唐昊最多只是感慨，还不至于对眼前这大战过的敌人产生同情之心。
独孤博仿佛同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此刻对着唐昊，却是冷冷一笑：
“老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亦不自诩为正义之士！魂师界中强取豪夺，杀人夺宝，强者为尊，岂不是理所应当？”
“你儿身怀外附魂骨重宝，身边又无封号长者看护，招摇过市……届时，老夫可是不知他拥有双生武魂的天赋，不知他是你唐昊之子。”
这个时候，独孤博又成了那个亦正亦邪的毒斗罗，他冷笑道。
“实话实说，老夫就是奔着杀人夺宝来的。只不过，后来看他天赋尚佳，年岁又与老夫孙女差不太多，存了一念之慈。再之后，便是他几个老师找上门来，暴你昊天斗罗的大名了……”
唐昊安静矗立原地，腰杆似一挺拔劲松。
他先是怒火上涌，继而却生出本该如此的画面即视感，最后顿感侥幸与一种了然一切后升起的恍然大悟般的畅快。
试问，如若不是此等原因，独孤博身为封号又怎么会在唐三吞服自家奇珍，冷眼一个月还仍然留之一命，而不是宰杀，出这一口恶气？
留下唐三，交好下一代昊天正宗，然后寻求自己一封号斗罗的补偿。
这才是最佳的策略，同样完美符合，还能弥补一位封号斗罗的已然失去了的利益。
唐昊于此时才算是疑无可疑，再无怀疑。
于是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
“毒斗罗，小儿唐三既然已经铸此大错，晚辈身为人父，自当补偿。”
“不如由毒斗罗提出代价，晚辈实施，随后便饶恕小儿，如何？”
独孤博笑了。
当然，没有体现在脸上。
打打杀杀已经过时了，能用计谋解决的问题，暴力，就显得是那么的的粗鄙。
“两株能够进化武魂本源的仙草已经被你儿子吃下去了……补偿的话……”
独孤博装模作样的沉吟一下，随后道：
“我要两枚十万年的魂骨或者魂环！或是一枚魂骨，一枚魂环，但是后者必须是取自同一十万年魂兽。”
看似中肯的条件。
“这不可能！”
唐昊几乎不假思索的拒绝。
两枚十万年魂骨，或者魂环？
太夸张了，即便是武魂殿也不一定能拿出这样丰厚的吓人的补偿来，更何况他一个孤家寡人。
“昊天斗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与老夫结这个仇不可？”
独孤博乍听此言，脸色一下暗沉下来，魂力蓄势待发，四周空气隐隐扭曲波动。
“不，实在是，这等天方夜谭的条件，唐某……有心无力。”
唐昊无奈道：
“十万年魂兽战力已不弱于吾等封号斗罗，毒斗罗一下要求两枚……这，请恕唐某直言……怕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
独孤博褶皱的老脸嘿嘿一声，唐昊竟然瞧不出是其中是忧愁还是喜悦。
“两株魂尊级别就能够吸收，进而进化武魂本源的奇珍，你认为会比区区十万年魂骨差吗？”
老者拉强语调。
“唐昊，老夫成名斗罗大陆四十余年，魂师中的隐秘也算知道不少。十万年魂环魂骨对于魂师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封号境界，谁还比拼死定的魂技？哪一家不知体悟本源魂质，增强【真身，领域】？”
“到了修为极高深的境地，对于领悟【真身，领域】十万年魂环魂骨反而成了一种修行的掣肘，你当老夫无有家族宗门传承，便是不知吗？”
这几句话，顿时让唐昊哑口无言。
十万年魂兽身上产的魂环魂骨，更适合在一名正在高速成长魂师的，魂圣阶段，或者魂斗罗阶段吸收融合，跳跃式增长战力。
对于自我本源的修行领悟，实在算不上什么珍贵。
对比独孤博失去了两株提升进化武魂本源之力的药草，确实不能同日而语。
“不知两枚或者三枚万年魂骨可否？十万年，实在力有未逮。”
唐昊对于砍价其实不太熟悉，此时的语气，半是窘迫，半是脸红。
自己倒是有十万年的魂骨，还是比较珍贵的，但那可是阿银的遗物。
已经背叛过一次，这次他又怎能放弃？
“唐昊，你不要在试探老夫的底线！”
独孤博愤怒的声音传遍落日森林。
“老夫姿态已经如此之低，你还讨价还价？”
“毒斗罗……小三假以时日必为封号斗罗，您今日给予他如此大的恩惠，后日必然会避讳独孤血脉。”
独孤博沉默了半晌，终于松口道：
“一枚，一枚十万年的魂骨或魂环。这是最低要求。如果还是不行，那就鱼死网破吧……”
唐昊脸色抖然变化，面露不悦。
从小到大，他从来就是昊天宗乃至斗罗大陆上最闪耀的那个月亮，其余天才皆为繁星。
何时，他受过这样低三下四恳求却始终不得相与的屈辱。
于是不耐烦的血性被激发出来，道：
“鱼死网破？独孤……前辈，如若唐某不惜代价，你真有把握走出这落日森林？还是说你能对你的孙女不管不顾？”
唐昊杀意十足，语气中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前辈，我看不如再退一步……你也不想两败俱伤吧？”
冷漠中带着挑衅，唐昊冷冷的看过去，意图逼迫这位比他年长的老人，可是他又吃了一惊。
独孤博死死的盯着唐昊，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任何消极情绪。
唐昊悚然间，只看见毒斗罗嘴角竟会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好啊，好啊，唐昊。”
独孤博道：
“昊天宗门人没有听过有靠速度追踪取胜的……不防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夫逃命本事最起码比斗战高了五成。”
“老夫唯一的孙女你尽管去杀，但在这之前，老夫留在唐三体内的剧毒无人可解，唐三必死无疑。”
唐昊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恶狠狠盯着独孤博。
独孤博脸色再次挂上渗人微笑。
“之后老夫也不必思考什么了。吾必整日于你昊天宗祖地徘徊留寨，封号之下，见一个宰一个！”
杀机凌然，唐昊浑身一颤。
“除却孙女独孤雁，老夫别无遗愿。但有一点可以确保……”
独孤博笑意不减，落在唐昊，形同勾魂恶鬼：
“你昊天宗不断子绝孙，灭族断代，老夫绝不会自杀，亦不与其余封号交锋，拼尽全力保存性命，不死。”
“哦，忘了说，如果可以，老夫还想发挥余热，加入武魂殿中，想必与昊天宗有血海深仇的当代教皇比比东是不会拒绝的，他们会为老夫提供一切帮助，为了灭绝昊天宗，另外派出封号斗罗也说不定……”
听到这，唐昊再也无法忍耐，当即召唤武魂昊天锤，直指独孤博，一声雷霆爆喝。
“独孤老贼！”
“哈哈哈哈……”
反驳他的是独孤博一阵无法言喻的，歇斯底里的畅快酣笑。
唐昊愣愣听着。
面前披头散发，竖瞳狡诈阴森，身着残忍绿袍的封号斗罗，他如是说道：
“哈哈……两大帝国，武魂圣殿，斗罗大陆百万魂师，皆称呼我为毒斗罗……唐昊，现在你可知这一‘毒’字，是为何意？”
武魂毒，魂质阴险，对他人毒。
可对自己更是毒上加毒。
淡然冷漠狡诈无情残忍卑劣坚韧。
除此之外，唐昊在感知不到哪怕任何一点多余的情绪。
唐昊苦涩着收回武魂，桑颓脸上苍白一片，在没有一丝血色。
“唐昊，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十万年魂兽真就那么难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独孤博的威胁。
唐昊忽地想起了被自己圈养在儿子身边的小舞，杀了她一切都……
“想想你的儿子，唐三已经吃了仙草，假以时日，必为封号，超越你我不过等闲……”
儿子的未来。
有了儿子，才有复仇的希望。那只魂兽是给小三留得，有了它，小三就能更快达到封号，早一日回归宗门，复仇武魂殿。
回归宗门，为阿银和父亲复仇。
阿银？
不，不行。
独孤博只需要一枚魂骨。
阿银，难道我又要放弃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