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诘问对答
……
想通这一关节，林玦始终紧绷的神经顿时大为宽松。
自己人啊，早说啊大哥。
再看向眼前这位既美丽又威严的教皇姐姐，就只剩下浓浓的赞美和纯粹到不含有一分邪念的欣赏了。（划重点）
比比东毫无疑问是他当前所见到过，最美的女子。
这点不容辩驳。
至于比比东的第二问，为何颠倒顺序，这就需要一点来自语言的艺术了。
“是为了武魂殿。”
林玦斩钉截铁，果决非常，毫不拖泥带水。
比比东明眸微微抬起，唇角弯出意味深长的浅弧，她像个舞台外的局外人般，冷眼旁观舞台上名叫‘林玦’小丑的滑稽表演。
林玦从对方微妙的肢体语言中充分了解到了教皇的美丽，以及，淡淡的不屑。
她不信林玦。
“这就是你的答案？”
“是，冕下。”
“你确定要浪费这次机会？林玦，本座劝你谨慎回答。”比比东想起了尔诺里斯长老，决定给林玦多一点机会。
当然，如果让她再发现一丁点的谎言，那么等待林玦的，将会是武魂殿最高掌权者，来自教皇的雷霆之怒。
林玦目光澄澈，湛然仿佛万里无云的辽阔高天。
“这就是我的回答，冕下。”少年坚定直视她，似乎胸有成竹。
“荒唐，如此重要的魂技，竟然选择首先透露于外人，这还算的上是为了我武魂殿？”
比比东冷声道：
“你倒不如说是因为自己年少无知，犯了过错，本座倒说不定还能饶恕你这次鲁莽行事的罪过。”
“多谢冕下厚爱。”林玦躬身抚胸行礼，“不过林玦此言，绝无半分虚假，可容属下细细说个明白？”
比比东默然，全当默认了林玦继续说下去。
“当今斗罗大陆局势，已再不与过去千余年前雷同……为两大帝国针锋相对偶尔攻伐，我武魂殿居中调停如此维护大陆平衡之日。”
“岁月荏苒，时局变换。如今帝国弊病丛生，贵族奢侈淫乱，天下魂师苦无晋升之道，亦无出头之日。继而久之，人心思变，方有我武魂圣殿传播天使教义，后来居上，以一魂师组织，比肩乃至超过两大帝国。”
“教皇冕下，战争不日即将到来，不知武魂殿是否做好了准备？”
从一十五岁不到的少年口中听到这种夸夸其谈的话，比比东颇有些啼笑皆非。
纵然是位高权重的教皇冕下，可比比东天生的女子心性还是让她忍不住出言，刺了林玦一句：
“你这是在与本教皇诉说天下大势？”
换句话来解释想必更明白些。
你也配？
林玦面不改色，一脸郑重：
“正是。”
“吾尚未得知，尔诺里斯长老的弟子，竟会是如此狂悖之人？”
比比东眸中寒光忽闪，整个教皇大厅不知怎的，竟变得阴风怒号，寂静的吓人。
“林玦本就是狂悖之徒，否则，也不会把飞行魂技赠与七宝琉璃宗了……”
“如此行事……恰恰是因为我武魂圣殿暂时无力与两大帝国开战，不是吗？”
教皇微微眯起眼睛，眼角如丹凤般狭长的弧线愈发动人心魄，她开始仔细打量林玦。
如果此话落在武魂殿其他人耳中，怕不是立即就要被处以烈火焚身之极刑。
当然，要是现在教皇大人愿意，林玦被烧死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你说什么？”
冷意十足的沙哑嗓音回荡在空空旷旷的大厅内，如寒风掠过。
林玦道：
“纵观教皇冕下……武魂殿近十余年所做事项。”
“一，收束自身所属势力范围，积蓄实力。”
“二，简化陇杂结构，提高行政效率。”
“三，优待各阶级魂师，提高声望。”
比比东一张似喜似嗔的俏脸上，没有丝毫异样，只那双明眸安静的盯着林玦。
教皇的目光极具威压，似利剑一般犹如实质，能把林玦的血肉切割的支零破碎。
林玦强行命令自身无视这样的眼神，艰难继续：
“对内平衡派系纷争，对外迷惑两大帝国。”
“蛰伏多年，仍能令帝国投鼠忌器，不敢动作……冕下雄才伟略，只怕世间无人能及。”
“如今，二帝国正如那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之下，只需我方稍有动作，战争一触即发。”
“然，林玦最初已经言明。如若现在大战，我武魂殿对阵天斗帝国，必胜，但惨胜。如对阵天斗、星罗两大帝国，则必败。”
扑哧一声。
比比东对林玦面不改色的马屁发出一声极其妩媚动人的嗤笑，随后目光灼灼：
“这些……与你乱传飞行魂技有何关联？”
林玦没有一点羞耻，面色如常：
“飞行魂技，其实为取乱之术？冕下以为如何？”
比比东点头道：“你倒是对自家研究的东西很有见地。不错，取乱之术，甚为恰当。”
飞行魂技普一出世，便引动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七宝琉璃宗、天斗皇室不约而同的第一想法便是新练私军，而且是越快越好。
这番动作，所为何故？
你不练他就练，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可想而知。
今后斗罗大陆任何一场魂师战争都无法缺失飞行魂师了。
而且，战争的激烈程度也同样极剧上升。以往能在战场上存活的人，今后的存活率将会大大降低。
林玦，说他是千古罪人也完全不为过。
如此，比比东完全赞同林玦对自己创造的魂技的说法。
少年低垂头颅，微微叹息：
“不管他人信不信，总之，这绝对本不是林玦的本意……”
比比东在那双略微暗淡的眼眸中看到了浓郁如实质的愧疚与怜悯，她稍微怔了下，眸子一下子柔和起来。
但是奇怪的是，教皇唯独没有看见他有任何后悔的情绪。
她一下子就对眼前的少年来了兴趣。
“本意？研究魂技，难不成不是为了对敌？”
林玦愣了下，似乎对教皇姐姐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到了。
他笑了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怯：
“刚开始是因为飞的太费劲……哎，我是想要飞起来，而且是很容易的飞起来。”
念力虽好，可却需要一大堆前置条件和限制，例如魂衣，例如静态魂力控制等等，并且念力飞行消耗太大，无法维持太长时间。
相比于奥斯卡吃个肠就能一直飞，他心里也很郁闷的好不好？
教皇似乎没有想到林玦的本意如此‘朴素’，她略停顿了下，才道：
“既然是取乱之术，你又为什么先把它赠给琉璃上宗？”
闻言，林玦摇头。
“就像您说的，我第一时间就想到飞行这项技能，对于魂师团体的战力有着怎样的帮助，而且，这还是所有魂师都能够学习的通用类型魂技。”
“按照您的意思，先传于武魂殿，冕下，届时您又会怎么做呢？”
不待比比东回答，林玦片刻不停，继续朗声回复。
“我猜便如同天斗帝国一般，您会召集合适魂师，组建新军……再然后呢。”
比比东对林玦的无礼出奇的具有容忍力，任由少年口若悬河。
“再然后，只怕是严防死守，唯恐泄露……”
“我这个当事人自然是不能在外面乱逛了，会被抓回来，一直关到死也没准……哦，我有老师在，应该不会这么惨，那没事了。”
比比东唇角再次勾起，林玦的俏皮话让这位多年权力争斗的教皇想起了年轻的少女时代。
那就宽容些吧。
“但是！”
林玦嗓音沉重了下，示意教皇自己开始说重点。
“冕下，您要知晓，魂师，不管是何种等级的魂师。他不是能被驯化的野兽，像个魂导器一般完全遵从您的意志。魂师是具备极端强大主观能动性的，人类。”
“那么，从这种角度来说，飞行魂技的传播，亦或者说是泄露，几乎是必然的。”
“不管是哪方势力，能够组成军队的魂师魂力等级最高不过50级魂王左右，乃至更低。因为这部分魂师的数量最多，能被权力约束，然而他们欲求纷杂，难以统一。”
“林玦以为……能被武魂殿的权利约束，自然同样会被帝国的权利约束。”
“只需二帝国或以利引诱，或以亲人威胁，或掳掠拷问。总有人坚持不住，将飞行魂技透露出去……”
比比东安静伫立，手执权杖威势逼人，绯色眼影凌厉异常，好似锋刀。
林玦沉默了一会，教皇一言不发，于是继续分析道：
“那么，新一轮的军备竞赛正式进入倒计时。”
“冕下须知，两大帝国一旦得知武魂殿拥有飞行魂技而且疑似已经组建了新军团，那么和平的表象便不能被继续维持了。”
“帝国不会再给武魂殿任何准备时机，因为他们不会抱着灭亡自身的侥幸，去赌武魂殿尚未完成空中军团的训练。”
“如此推断，飞行魂技一经泄露，战争立即爆发。而且，是武魂殿一方对战南北帝国两方。”
“本来泄露的时间节点十分关键，它关系战争胜负……”
“冕下，本来我还准备了挺多论证，但是以天斗帝国泄露给武魂殿的速度来看……”
林玦感叹的摇头，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这点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论证。”
“只要您开始组建空中军团，就先计划好怎么打仗吧……虽然最后结果肯定就是武魂殿惨败，被从斗罗大陆除名就是了。”
什么没必要继续说，那是因为天斗皇室有千仞雪这个谍中谍中谍……
比比东柳眉倒竖，冷冷瞥一眼林玦。
原来这才是导致千仞雪写信嘲讽她这武魂殿教皇的罪魁祸首。
林玦对此茫然无知，他只听见教皇姐姐的声线重回冷冽，如深涧幽泉汩汩流动。
“你所言，均为臆测，不过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一种情况而已。怎能以此作为行事依据？”
“是，冕下。”
林玦低头看向脚尖，感觉教皇姐姐肯定不能做到像自己一样的视线开阔，于是他心情出奇的好起来。
“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当你已经想到一种糟糕的可能，那么，在未来时候，这种情况发生的情况几乎是必然的。”
比比东刚想反驳，可一开口，声音却哑在嗓子里。
也许，似乎，还真是这样！
教皇思维敏捷，转念一想，顺势说道：
“那按照你的意思，飞行魂技岂不是鸡肋？使之无用，弃之可惜。”
林玦点头，随后摇头，他极其大胆与女教皇对视，眸光灿然恍若神人：
“冕下真知灼见。对于我武魂殿，飞行魂技的确暂时如同鸡肋一般。”
“但是对于两大帝国，它却是……希望。”
教皇愕然，却听少年道：
“如今我武魂圣殿如冉冉升起的烈日，帝国却日薄西山……冕下，平心而论，对于这种情况，帝国高层真就不知吗？”
比比东沉默以对。
她早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这世界的黑暗她认识的还少吗？说帝国高层是傻子的，那人才是真的愚蠢。
“看来冕下同样如此想法。”
林玦自然而然接过话头：
“武魂殿先行组建飞行军团不得行。但是如果我反其道而行之，令两大帝国之一，先组建飞行军团，这可不可行？”
“须知，此时此刻，两大帝国尚未组成战略同盟。我方武魂殿，天斗帝国，星罗帝国，恰似三足鼎立。”
林玦声音似有千钧一般沉重有力。
“一足失陷，天下倾覆！”
比比东陷入沉思，疑惑问道：
“你是说，让天斗帝国先行组建飞行军团？这是何意？”
“冷战期间……额，就是当前三方对峙的局势之下。”
比比东眸子弯起弧度，旋即恢复正常，干咳道：“冷战，吾懂其中内涵，你继续说。”
林玦以一种遇到知音了的眼神看向教皇，比比东脸色刷的冷下来。
少年偏离火热视线，道：
“因为三方势力，天斗帝国，最为薄弱。但是，纵然势弱，却也有雄霸天下之心……他比谁都想翻盘！”
长老这弟子俏皮话都从哪学的？看着尔诺里斯主教是个挺正经的老人啊……
比比东仔细听着。
“恰逢其时，七宝琉璃宗暗自存有不臣之心，改换门庭之意。我便将飞行魂技当做馈赠送出，教皇冕下，试问，在我武魂殿已经拥有飞行魂技的情况之下，七宝琉璃宗又会怎么想？”
武魂殿什么时候有了飞行……哦，林玦是武魂殿的人呐，那没事了。
怎么想？自然是怀疑警惕（因为是天上掉馅饼），之后运用魂技增强宗门底蕴，再之后……
“琉璃上宗的当务之急，是要摆脱我武魂殿的注意力！”
林玦冷冷一笑：
“因为我不日就会返回武魂殿，将飞行魂技呈上老师，届时……我武魂殿还会使得额外一方弱小的势力与我共享飞行魂技所带来的的巨大利益吗？”
“冕下，以您的性格，您会怎么做？”
我怎么做？内伊组特！
比比东恍然，厉声接口道：
“所以是你算计了宁荣荣，琉璃上宗为了将自身焦点转移，所以才将飞行魂技转送天斗皇室！”
“是的。这就是真相。”
林玦抚胸一礼，声音淡然冷漠。
对宁荣荣的愧疚，蔑视，怜惜……种种情绪在这一刻，在教皇面前，全都被他于心中一一残忍抹去。
从头到尾，他都是利用纯真少女的那个卑鄙小人。
这一点也同样毋庸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