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目的
……
“呵呵，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比比东第一次发出哂笑，赤裸裸的嘲讽。
教皇不用去看林玦，那一定是张极差的脸。
“那你又怎么如此笃定，七宝琉璃宗会把飞行魂技转赠给天斗皇室？”
“因为资源总会向上聚集流动……”
林玦声音淡然，好似教皇刚刚嘲讽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在这一刻少年的自信威势竟能与一封号斗罗比肩。
“强者为尊的世界，任何可被用来修炼的、强大自身的资粮，全都自觉或不自觉向上富集至最强一批强者的掌控之中……”
“即便最强者也许根本不需要。”
“资源向上流动富集，向下缺失匮乏，于是整个魂师阶级的结构，便呈现出标准的‘金字塔’形。”
“我只需要看在魂师势力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有几个，并且最有可能被琉璃上宗利用的，就足够了。”
教皇大厅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微曦的晦芒随着彩绘玻璃折射角度的变化逐渐向下偏移方向。
一双绑缚紫色缎带水晶高跟鞋映入眼帘，缎带沿着光滑小腿蜿蜒而上，那里仿佛是无暇美玉一般，散发着光芒。
匀称修长的诱人长腿最后掩盖在华丽齐身长裙之下，教皇在思考林玦所说的可能性。
林玦谦恭低垂头颅，说那段话时，他没有心思再继续欣赏教皇无处安放的绝色，只想着心事。
如果那天宁荣荣再没来宿舍警示提醒他，他也许就不会感到愧疚，可是……
我真该死啊。
……
比比东重新审视林玦，内心已经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受。
她的十五岁在干什么？
自走上魂师道路以来，从来无人能在她面前被称作‘天才’，可是如今，她对眼前的少年也难免生出一点由衷的欣赏赞叹。
这番见识，世间少有。
“如此说来，当今局面，早在你预料……”
“你倒是好计谋，是不是本教皇召你入武魂城，也在你谋划计算当中？”
教皇的声线趋于柔和，百转千回如绕指，林玦却是听得全身悚然，似如冰水淋头泼下，冷意渗入骨髓。
林玦立时抚胸半跪，不敢有丝毫僭越规矩之举动。
“冕下。林玦不过因势利导，狂悖行事……如今更是在自辩妄图脱去罪孽之身，哪里敢有不臣犯上之心？”
“林玦万死不敢！”
呼吸急促，心跳紊乱，血流如泵，身体隐隐抖颤，这天衣无缝的畏惧是装的还是……
不管是演戏还是真心畏惧，总之，现在也只能跪在地上罢。
比比东瞥去一道锐利的视线，心中冷笑。
“汝且继续说吧……”教皇的声音听不出冷淡亲近，她高高在上，近乎神明。
这并不奇怪，任谁拥有一言掌控生死的权力，也会和神明类似的。
林玦识趣的没有再起身，就保持行礼的姿势，努力稳定心神。
咽了口唾沫：
“我……属下想的是，现将飞行魂技流传于天斗帝国，天斗帝国必不能将这‘反败为胜的希望’束之高阁，一定会做出动作。”
“如此，反而因为有了此等希望，天斗一方便失去了拼死一搏的勇气。他会主动避免斗争摩擦，保存自身，静待时机变化。”
“届时，我武魂殿趁机发展飞行魂师，便不会引动两大帝国同时心惊胆战。即便星罗一方生出警惕斗战之心，天斗也不会响应，仅凭其一方势力对战我武魂殿，没有得胜希望。”
“反之，如若星罗孤注一掷，冕下。届时，天斗只会坐山观虎斗，做那鹬蚌相争的渔翁。”
林玦声音冷淡：
“星罗独木难支，战则不胜，白白耗损国力。不战则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武魂殿一方、天斗帝国一方逐步强大，无异于闭目等死。”
“可无论以哪种方式行事，星罗都是处于被动局势的那一个。”
“令三方势力中实力最为薄弱的天斗帝国先行获取飞行魂技，诱导其明哲保身，同时离间南北二帝国联络同盟之心，分而击破……”
“如此，我武魂殿才算是大获全胜，尽得先机。”
说完这最后的一部分，林玦的这场诘问奏对终于算是走到了尽头，林玦长呼了口气，静待教皇反应。
可是很奇怪，这番话说完，对面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哒哒哒……”
这在这时，林玦听到了愈来愈近的清脆脚步声，那是高跟鞋与坚硬平整大理石地面磕碰所发出的声音。
教皇正站在他的面前。
她要干什么？
疯女人不会是要宰了我吧！
不可能啊，我这套说辞天衣无缝，老子自己都信了，怎么可能骗不过别人……
“哒哒哒。”
教皇的绛紫色裙姎在林玦鼻翼前掠过，余留一阵清淡的芬芳。
比比东迈步掠过林玦，同时远离了天使之神的巨大雕塑。
自林玦进入教皇大厅，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日上梢头，阳光逐渐刺目。
几束曜芒穿透过悬挂墙壁七彩雕花的狭长窗口，直直交汇在六米高雪白天使雕塑上，映衬着神明的玉质面庞，纤毫毕现。
怜悯，宽容。
她不喜欢站在这样明亮的雕塑下面，好像自己头顶的是光明一样，令她作呕。
教皇的声音响在背后，她声音慵懒：
“你说的太复杂，简便些。”
林玦一愣，不解其意，正组织措辞应对，又听见女子说道：
“起来吧……转过身来，本座不喜看着他人的后背说话。”
林玦诺了声，随后转起身，顿首侧目。
教皇似乎是在注视他，眸光恬静，无喜无悲。
林玦正疑惑，倏然恍神，教皇是在看他背后的天使神雕塑，顿时低垂视线，不敢再看，生怕再激起这女子魂师的愠怒。
林玦心思电转：
“冕下，不若属下打个比方，当能更好理解。”
“假若三人同行于官道。一人半路捡到100金，其余二人会作何感想？”
“三人本就不和，见一人得利必是眼热情急，之后顺理成章同盟联合，生出强盗之心，群起而攻之，杀一人而分金！”
“但是如若先假使此二人中一人捡到50金，而原来第一人在捡到100金呢？”
“即便无从得利之人心生嫉恨，可是已有二人得利，他该去拉拢谁？打压谁？”
“最后情况，第一人尽得100金，全无危机。”
“第二人得50金，已然满足。最后一人气急败坏，却也只能如鬣狗一般低头耸鼻，看看是否还有掉落在地的金钱，无暇争斗……”
比比东不置可否，林玦的比喻虽然粗糙，但却生动形象了描绘了自己的构想。
“这么说，你把魂技送出去，还真是为了我武魂圣殿？”
教皇口吻平淡，似是已经信了林玦的自辩，不在咄咄逼人。
但是阴阳人的毛病，教皇是从哪学来的？
“林玦不敢有丝毫隐瞒，绝无虚假。”
话毕，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林玦愕然抬首望去。
教皇轻轻合拢手掌，连道三声：
“好，好，好。”
“但是还不够好。”
林玦惊疑不定。
“可惜，你的谋划虽然略显稚嫩，但人还算诚实……没有编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骗我。”比比东的笑颜惊心动魄，十分妩媚动人。
可林玦无暇欣赏，心中惴惴不安。
教皇目光似笑非笑：
“哦，你不知道。就在三日之前，星罗帝国正式与天斗帝国发起号召，二国签订停战修好盟约，约定从今往后，再无侵犯，再无战争。”
林玦眉宇下意识的一皱，似是毫无预料。
“携手共进，永结盟好。林玦，你的谋划，又落在哪儿了？”
少年厄自不服，甚至上前一步，沉声道：
“盟约不过一纸空文，该撕毁时候，想必无人会对此犹豫。现在时间，星罗尚且未知飞行魂技一事，天斗难不成无视此等减少与敌国实力的机会，又白白分享出去了……”
“哼，不过是想要迷惑我武魂殿，等时机已到，天斗自然会以飞行魂技置换星罗其余资源……打的是赢家通吃的算计，小人行径，不值一哂。”
教皇先是哂笑，随后转向一脸颓丧的林玦：
“所以，吾说你好，却又不够好，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玦苦涩一笑：
“冕下这个时候就不要奚落林玦了，林玦知错，任凭教皇冕下责罚绝无二心。”
比比东摇头道：
“虽然行事鲁莽，不识大体。但是本教皇同样不得不承认，你的智慧，还是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
林玦似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不由惊讶的啊了声。
比比东闻声明眸轻扫过去，那分明是一张稚嫩少年窘迫至极的脸。
少年紧忙低头掩盖出丑的慌张举动，看上去再也没有刚刚在女子面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自信模样。
女子教皇不由轻笑，缓声道：
“你很聪明，也有决断，最重要的是足够审时度势，这一点，纵然本座在你这个年纪，也是比不上的。”
这是在解释三个‘好’字的缘由。
“但是，还不够好。”
教皇轻轻拨弄手中镶嵌紫色宝石权杖，眸光流转，那灵动模样似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在信手把玩她的玩具。
天真自然。
但是下一刻，她威严的沙哑嗓音打碎了林玦的幻想。
“吾意。于斗罗大陆所有魂师……不，是武魂殿面向所有魂师，所有势力公开此【静魂化翼】飞行魂技。”
“林玦，你可有异议？”
林玦毛骨悚然。
教皇不等林玦回答，也许是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尊重林玦的意见，她只自顾自道：
“如果所有人都拥有飞行魂技，那么此等优势，还算是优势吗？”
林玦不假思索。
“当然不算。”
“不，是算的。”比比东眸光澄澈，深邃的瞳孔宛若镜湖，倒影着宁静湛蓝的天空。
“当魂师质量不在占据主导地位，那么决定大陆局势是主动还是被动变化的，便只有魂师数量。”
“在这斗罗大陆，只有魂师才能学会、运用此复杂魂技……那么林玦，哪里的魂师最多。”
武魂殿！
武魂殿的魂师数量为大陆之最，明面上数据足足占据魂师总量的七成有余，远远胜过两大帝国。
虽然质量良莠不齐，但是军团作战，除却封号级别魂师，魂师数量多少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以多胜少，这是最基础浅显的道理。
教皇如此大胆做法，比之林玦所言计谋，何止高明十倍？
一来，公开魂技，相当于造福万千魂师，武魂殿一经动作，在魂师界中立时声望暴涨，远盛两大帝国。
二来，不止三方顶级势力，即便是小家族小宗门，也能够培养飞行魂师。那么组建空中军团，还用藏着掖着吗？况且有实力支撑的起一个军团的消耗的，除却此三方，还有哪个？可即便是两大帝国的所有贵族加在一块，魂师数量又能比得过武魂殿吗？
以武魂殿的财力，完全能够采用‘自建’、‘雇佣’两种模式，协同发展，为以后大战做准备。
三来，武魂殿完全可以凭借数量优势，优中选优，组建高素质的作战兵团，趁此良机，明目张胆扩展势力。
教皇的这番操作真可谓是石破天惊，彻底推翻了林玦原本所设想，真正给他上了一课。
这可真是……太妙了！
林玦心脏剧烈跳动，这回可是真正失控了，不是假装。
一切如他所预先计划的那样，比比东甚至都没经他如何言语引导，自己走上了最终的目标。
林玦一早预设的目的。
……
教皇没有发现异样，在她看来，林玦如此失态这才算的上是正常表现。
主动开放修行秘技，这在斗罗大陆上，还是头一遭。
女子手指紧捏权杖，沉声道：
“正好头疼如何回应这两大帝国的友好盟约。”
“那便以此消息，来庆贺两大帝国签订的和平协议吧。”
毕竟武魂殿也是同样爱好和平的，不是吗？
林玦还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才需要马屁恭维，他舔着脸上前：
“冕下雄才伟略，武魂殿在您的带领下，必然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成就一统大业！”
比比东回头望向林玦，明眸满意的自他身上掠过。
尔诺里斯长老的弟子，小家伙还真是有点意思……
“听说你已经魂尊了，还领悟了领域？”
林玦不知道这教皇为何变脸变得这么快，刚刚不还在说飞行魂技如何处理的事情吗？
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是，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