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墨索里尼的选择
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是德国媒体对这场一九三九年开始的战争使用的称呼,在德国用了这个称呼后,其他国家的媒体也开始这样称呼这场战争。ud\萝£eo拉¢_小^*£说?3: ¤??无.?错-|内3容*?
至少意大利的媒体是这么做的。
一九四二年,已经是战争的第三个年头了,对于意大利这个看起来是陆地国家但实际上跟岛国没有太大区别的半岛国家而言而言,持续三年的战斗让物资开始显出窘迫,街头行人的脸上少了些地中海特有的热情,多了些晦暗不明的忧虑。
威尼斯宫的总理办公室窗户紧闭,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光线和声响。
墨索里尼独自坐在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重。
桌上摆着军队刚刚送来的报告,它的内容让墨索里尼没了一天的好心情。
报告里面说德军准备在东线对俄罗斯发动新一轮的全面进攻,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德军就逆转了东线僵持的局势,这对整场战争有重要的影响。
东线的战略主动权已经被德军牢牢握在手里, 尽管巴黎和伦敦依旧强调着俄军的韧性和雨季可能带来的困难,但墨索里尼心里清楚,战报可以修饰,战略态势的冰冷现实却无法掩盖。
他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却无法抚平他眉心的沟壑。
第三国际……不列颠联盟,法兰西公社,还有他的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
这个红色同盟,如今看起来像个在狂风中吱呀作响的破屋子。
奥匈帝国军队这个他向来瞧不起的哈布斯堡余孽,此刻正和他的部队在波河河谷烂泥般地纠缠着,谁也无法彻底击垮对方。
而南方,自称法兰西正统的法兰西共和国还占领着西西里岛,像一根扎在意大利脚底的刺。
俄罗斯的强势也不在了,现在俄国人要在本土打防御战。
第三国际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希望,远在大西洋的彼岸——美利坚联合工团。
只要美国加入战争,那么局势就有可能发生变化,可是第三国际没办法要求美国立刻加入战争。
美国需要恢复内战带来的损伤,这需要时间,而美国人也不是人人都想要加入这场战争,现在美国扩大对第三国际的援助物资就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墈书屋暁税徃 吾错内容
可问题是如果美国不再快些加入战争,那到时候恐怕就没有第三国际了。
墨索里尼清楚,只要德国打败俄罗斯,那接下来他就该调转枪口收拾第三国际了。
英国已没有能力与胆魄向欧陆大规模输送陆军,他们能自保就不错了;法兰西公社的兵力只够本土防御与再组织起一次大规模进攻,如果进攻失败,那法国连防御都是个问题。
至于意大利,墨索里尼再清楚不过了,现在意大利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国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如果他们战败了,那么一切理想都是空谈,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将不复存在。
一想到这个结局,墨索里尼就打了个冷颤。
如果他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议和……”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再次钻入他的脑海,啮咬着他的神经。
秘密接触德国人?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那样,背叛盟友,转换阵营?如果能保全意大利,保全……他的政权,甚至他个人的权力,这是一条充满诱惑且看似十分理智的出路。
他可以找中间人,找那些和意大利没有矛盾的国家传递信息,比如说东方的西恩。
只是德国会接受吗?
墨索里尼不知道。
德国的宰相看起来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但深究他的一切行为就会发现,这个家伙并非热爱和平,墨索里尼怎么看不出来林尚舟是想把德国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占据道德高地。
用一个退出战争的意大利,来换取南翼的安定,让他们能集中精力对付法国和俄国,这交易听起来不错。
但墨索里尼摸不准林尚舟的脾气,万一他拒绝这个提议并将其公之于众,那他就倒霉了。
现在的墨大统领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议和?说得轻巧!
这意味着公开背叛第三国际,背叛革命誓言。
法兰西公社还在苦苦支撑,伦敦的电台每天还在广播胜利终将属于人民的豪言壮语。
如果他现
在转身投向柏林,他会立刻从“领袖”变成“叛徒”、“工贼”、“帝国主义余孽”。国内那些激进的派系,会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都灵和米兰的工厂委员会,那些狂热的工人武装……他们不会放过他。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他被拖拽着,像条死狗一样被曾经拥护他的人群吊死在罗马的某个广场灯柱上。这个画面如此清晰如此恐怖,仿佛在哪里真实的发生过一样,让墨索里尼瞬间汗毛倒竖。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法国人还没倒下,他们像一块坚韧的礁石,虽然被海浪不断拍打,但依然屹立。
只要法国还在,第三国际就还有一块坚实的基石。
失败很近,但胜利的曙光……那来自美国的微弱曙光,也并非完全虚幻。
更重要的是舆论,是权力基础。
他墨索里尼能上台靠的不仅是街头斗争和工会支持,更是巧妙地平衡了各方势力,营造了个人崇拜。
一旦被贴上“投降派”、“叛徒”的标签,他的权力大厦会顷刻崩塌,他太了解政治斗争的残酷了。
墨索里尼喃喃自语着:“如果真要议和……”。
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沙哑:“那也必须等到法国人彻底撑不下去的时候,等到局势明朗,所有人都看清失败不可避免,求生的欲望压倒理想主义的时候。”
或者……另一个更冷酷的念头浮现:“或者,等我狠下心来,把国内那些不稳定的因素,那些潜在的反对派,彻底清理干净,把党和军队牢牢抓在自己一个人手里的时候。”
这意味着新一轮的逮捕与流放,甚至秘密处决。他想到了国内那些声音最大的批评者,军队里那些可能忠于“理想”而非他个人的将领。
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但为了生存,似乎又是必要的。
接下来的两天,墨索里尼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几乎不见任何人。
送进去的食物往往原封不动地端出来。
他像一头困兽,在巨大的地图前踱步,时而凝视着东线的蓝色箭头,时而盯着法国国内条脆弱的红线,时而又将目光投向广阔的北大西洋。
焦虑、恐惧、野心、算计,各种情绪在他心中激烈搏杀。
他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最高军事会议,听取了总参谋部悲观的报告,军官们脸上难以掩饰的沮丧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也秘密召见了忠诚的秘密警察头子,含糊地询问了国内主要政治人物的动态和舆论控制情况。对方谨慎且隐晦的汇报,让他意识到内部的暗流远比表面看起来汹涌。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终于到了六月三日。
这一天,罗马的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压抑的湛蓝。
墨索里尼很早就醒了,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他站在窗前,看着晨曦照亮城市的屋顶,心中那片翻腾的迷雾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恐惧压倒了冒险的冲动,或者说,一种更精明的算计占据了上风。
上午九点整,他坐在办公桌后,按响了召唤秘书的铃,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袋深重,但眼神里却重新凝聚起一种专断的光芒,那睥睨一切的神气似乎又回来了几分。
“记录。”
他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过去几天的挣扎从未发生过。
秘书赶紧拿出笔和记事本。
“致第三国际各成员国领导人,并转美利坚联合工团代表。”
墨索里尼顿了顿,字斟句酌地说道:“近些时间来我们的战线虽出现暂时困难,但此乃帝国主义垂死挣扎之表现,意大利社会主义共和国及其英勇的人民军,将与法兰西公社、不列颠联盟以及所有为解放而战的兄弟姐妹们,并肩战斗到底!”
“我们坚信,正义的事业终将胜利,国际无产阶级的洪流不可阻挡!任何形式的动摇、妥协与背叛,都是对革命的犯罪,必将被历史和人民所唾弃!”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尤其是在“并肩战斗到底”、“动摇、妥协与背叛”、“犯罪”这些词上,咬得格外清晰。
这既是一份对外的声明,也是一份对内的定调。
他要堵死任何关于议和的猜测和谣言,把自己牢牢绑在“坚定领袖”的战车上。
秘书飞快地记录着,不敢抬头。
“将此电文即刻发出,同时通知宣传部,组织大规模的群众集会,主题是‘坚定信念,抵抗到底’。”
“我要在罗马,在米兰,在那不勒斯,看到人民的决心!”
他挥了挥手,动作恢复了往常的夸张。
“另外给总参谋部下令,基于当前形势重新评估我军在北部战线采取有限主动反击的可能性,制定一个方案给我,规模不需要大,但要有效,要打出我们的气势!”
“是,领袖!”秘书应声退下,轻轻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墨索里尼一人。
他缓缓靠回椅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眼神深处却依旧凝重。
他并没有真正解决困境,他只是选择了一条看似更安全政治风险更低的道路——继续坚持下去,等待变数。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最终点在了法国的位置。
现在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了巴黎那边。
法兰西公社能撑多久,那他的“坚定信念”就能撑多久。
在内心深处,那个秘密议和的念头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被更深地埋藏起来,像一颗休眠的种子,等待着合适的土壤和时机再次萌发——要么是法国崩溃之时,要么是他完成内部清洗,将整个意大利彻底变成他一人说了算的堡垒之日。
一九四二年六月三日,墨索里尼做出了决定。
他选择了继续战争,不是出于坚定的信念,而是像这个投机者惯常的投机行为那样,因为现在议和会导致他被人民吊死,所以他决定暂时继续战争,但他的手始终准备着伸向并抓住那根布满了尖刺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