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朱可夫的战俘生活
六月四号,上西里西亚某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有着一座德军建立的战俘营,朱可夫就生活在这个战俘营里,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咸鱼墈书 芜错内容
这座战俘营与其说是战俘营,倒不如说更像一个管理异常严格同时与世隔绝的乡村小镇。
刷着白灰的低矮营房营房整齐排列,中间甚至有一小块被战俘们自己开垦出来的菜地。
营区边缘设有图书馆,一个简陋的医务室和一个可以进行简单体育活动的操场。
铁丝网和了望塔提醒着人们这里的本质,但整体氛围却异乎寻常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秩序感。
朱可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没有肩章的旧俄军制服站在图书馆的窗边,望着窗外几个正在下棋的战俘。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光影。
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个月,他感觉时间仿佛被拉长,确切来说应该是停滞了。
朱可夫在这里的生活异常规律,规律到让人质疑他是不是到了一个俄军将军退休基地生活。清晨起床后,朱可夫会先在德军允许的范围内散步,然后去吃早餐,他的早餐是黑面包
一碗燕麦粥和一杯代用咖啡,偶尔还能吃到点德国人最喜欢的香肠,不过他吃的香肠尝不出来多少肉味。
吃过早饭后朱可夫会去往营区的图书馆,他会在图书馆里整理书籍——主要是将德军送来的些宣传品吗,过时的德国小说和少量允许流通的俄语文学分类上架。
下午,他有时需要作为俄军战俘方面的“代表”,与德军战俘营管理员协调一些内部纠纷,比如某个战俘抱怨分配不公,或者不同部队的战俘之间因琐事发生口角。
他的三餐与普通德军士兵的野战口粮类似,有定量的肉罐头、蔬菜汤和面包,说不上丰盛,但足以维持体力,甚至偶尔会有一些水果补充。
这样的待遇真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战俘,就像上面说的,这更像是什么生活基地里会出现的待遇。
不过朱可夫清楚,这一切的“优待”都源于他肩头曾经的那颗将星,以及他与柏林那位宰相之间那场不光彩的交易。
这是一种带有腐蚀性的仁慈,朱可夫知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上校或者士兵,此刻他应该在某个矿坑或采石场,用血肉之躯偿还所谓的“战争债务”。
德国人不是慈善家,俘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在哈尔科夫城破时带在身边的少数几名参谋和警卫,如参谋长谢尔盖·伊万诺夫上校,被允许与他关押在同一营区。
更重要的是,经过德军的甄别,一部分在哈尔科夫战役中被俘的原属他麾下的官兵,也被从其他战俘营转移到了这里。
他有时能在放风时看到那些熟悉年轻的面孔,他们虽然同样要参加劳动——修缮营房、参与一些德军后勤方面的简单加工——但至少能吃饱,有基本的医疗保障,不会受到随意的殴打和虐待。
这让他那颗因失败和屈辱而冰冷的心,偶尔能感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六月六日,清晨,战俘营的德军指挥官迈尔少校找上了正在营区里散步的朱可夫。
他很有礼貌的向朱可夫打了声招呼,朱可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想要离开,但被迈尔叫住了。
“朱可夫将军。”
迈尔用带着口音的俄语说:“您今天有一个特殊的安排。上级命令请您跟我们外出一次。”
“外出?”朱可夫眉头微皱,心生警惕:“去哪里?”
“去参观一下……由我们盟友管理的战俘营。”
迈尔的声音平静无波:“我认为这有助于您更全面地了解情况。”
听到这话的瞬间,一股寒意瞬间沿着朱可夫的脊椎爬升。
他立刻明白了这“参观”的用意,这是警告,是敲打,是让他亲眼看看拒绝合作的代价是什么。
朱可夫内心是不想去的,可他没有选择。
在一队德军士兵的“护送”下,他坐上了一辆封闭的卡车,驶离了相对宁静的第8号战俘营。
然后在火车站乘上火车,几个小时后在西乌克兰的某处下车,接着又是卡车的路程,快中午的时候朱可夫才抵达那个乌克兰战俘营。
刚一靠近战俘营朱可夫就听到了里面的高音喇叭播放的刺耳乌克兰语指令。
接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更加密集更加高大的铁丝网,上面挂着醒目的警
示牌。
这里是由乌克兰人民军(彼得留拉部队)管理的战俘营。
一下车,眼前的景象就让朱可夫的胃部一阵抽搐。¤6~1=)看3书=={网?§} xu首??x发¨
成群的俄军战俘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他们衣衫褴褛,身形瘦削,在乌克兰狱警的皮鞭和呵斥下,进行着繁重的体力劳动。
他们正在修建新的营房地基,或者搬运沉重的石块。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麻木、疲惫和绝望。
看到这个场景的朱可夫内心充斥着怒火,他不忍看到这些战俘受到这种待遇,然而他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
他们进入战俘营没过几秒,一个乌克兰军官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他先是向迈尔少校敬礼,看到朱可夫后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浮现出浓浓的不屑与自得。
“这位是朱可夫将军啊,请问您在德军的战俘营过得还好吗?同胞,可就没有那样的好生活咯~”
讥讽的话语让朱可夫握紧了拳头,他强忍着想要一拳挥上去的冲动,只是用眼神怒视着对方。
乌军军官没有在意朱可夫的目光,他看到了朱可夫青筋暴起的拳头,这个恼火中的将军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他没有被手铐铐住双手,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朱可夫能一拳轻松地挥上去。
乌军军官也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打一拳,如果朱可夫真打了过来,那他不介意让朱可夫看看他们是怎么折磨俄军战俘的。
当然,前提是迈尔同意他们这么干。
乌军军官轻哼一声,得意的指着不远处劳动的人群说:“迈尔少校,朱可夫将军,你们请看那里。”
他似是在为迈尔介绍,但故意提到了朱可夫。
“我们确保每一名战俘都能为他们的侵略行为付出代价,每天标准工作时间是十五个小时,中间可能有休息时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如果天气好,或者他们表现的足够好,足够让我们心情顺畅,也许能提前一小时收工,但如果有人偷懒,或者惹我们不高兴,那就得干到月亮升起来!”
听到这话,朱可夫咬紧牙关,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朱可夫沉默地走着,他看到几个战俘因为体力不支稍微慢了下来,旁边的狱警立刻冲上去,用鞭子狠狠地抽打,嘴里骂着最难听的污言秽语。
被打的战俘不敢反抗,只能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闷哼。
很快的午餐时间到了,战俘们被集中到一片空地上,排队领取食物。
朱可夫被强行带了过去,到地方后他看到了战俘们所谓的食物。
一碗只有几片菜叶的浑浊菜汤以及一块又黑又硬,看起来就难以下咽的面包。
没有荤腥,没有营养,这玩意大概只能让你不至于真的饿死。
朱可夫看到一些战俘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下那点汤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啃咬着那块面包,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与他们相比,自己在德军战俘营的伙食简直是盛宴。
这时候又一名乌军军官走了过来,他朝朱可夫笑了一下,然后拿出自己的怀表,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母女。
母亲年纪约莫三十多岁,温婉大方,女儿看着年方二八,青春靓丽。
“朱可夫将军,这是我的妻子和女儿,很漂亮吧?”
军官注视着照片上的人,用熟练的俄语说道:“她们两个在我老家生活,我记得应该是波尔塔瓦附近的一个小镇,我妻子在小学当老师,我女儿刚上中学,听说还谈了个男朋友。”
说到这里军官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我要是知道那小子是谁我一定会打他一顿。”
说罢,军官合上了怀表,照片消失不见。
“去年打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了我妻子,她披头散发的,她疯了,我问他达雅呢,我见到了一个用一根木板做成的墓碑。”
军官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吐到了一旁,没有冲着朱可夫的脸把烟圈吐过去。
迈尔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他很乐意看见这种情况。
军官抽了两口烟,长出了一口气后说:“我妻子看见我的时候清醒了一会儿,她哭着打我问我两年前我在哪,质问我俄国人强暴她和达雅的时候我在哪。”
“她说了没几句就昏了过去,我把轻手轻脚把她抱到床上,然后出门去见活下来的村里人,他们告诉我你们来的时候士兵军官看上了她们两个。”
“达雅受到刺激跳河自杀了,给我留下了一块墓
碑,她疯了,但活了下来。”
“那之后我回到家里,我看到一根系在房梁上的布条,那根布条有个圈,圈里是一张没有呼吸,惨白惨白的枯瘦脸颊。”
“我那时候把她抱了下来,眼睛看着那张惨白发紫的脸颊,找镇上的人做了个棺材,我把她放了进去,然后找了个地方埋了她。”
烟抽完了,军官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他语气惆怅的说:“我以为放进棺材就看不见那张脸了,但我每天晚上一闭眼就是那张脸。”
朱可夫沉默着,他根本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朱可夫将军,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杀了至少有五十五个俄国军人了。”军官语气平静的说道:“他们里面有犯下同样罪行的士兵,有刚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士兵,有军官。”
“他们都是入侵这片土地的人。”
“但他们没一个是我真正的仇人。”
军官伸出手按在朱可夫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朱可夫将军,你说,我真正的仇人在哪呢?”
他没有管朱可夫的反应,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展示给朱可夫,看到这个证件的时候军官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眼神看着要更加自豪一些。
“这是乌克兰社民党的党员证,有一次我打算杀害一个移居到这里的俄国家庭时,他掉了出来。”
“我看着它愣了一会儿,捡起证件走了。”
军官收起了证件,目光转向那群战俘,这时候,朱可夫发现他的眼睛中有着怜悯与同情。
“这群人里没有我真正的仇人,甚至可能都没有这里任何一个乌克兰人的仇人,因为这一支俄军是被北边的俄军移交给我们的。”
“但是他们依然遭到这样的虐待,被鞭挞,被辱骂,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进行着难以忍受的强制劳动”
“朱可夫将军,你说,这是谁的错呢?”
军官没有等朱可夫回答就离开了,他好像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只留下朱可夫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接下来的参观过程里朱可夫一言不发,他见到了一个设备相当齐全的医务室,乌军军官说这是为了让俄军俘虏能够更好的干活赎罪而设立的。
他看到了更多的战俘,其中不乏年轻稚嫩的面孔。
那个军官的话,更是让朱可夫的心绪异常杂乱,他不想去想那些话,可他仿佛能看到那张惨白惨白的枯瘦脸颊。
谁是那个军官真正的仇人呢?这是谁的错呢?
返回第德军战俘营的路上,朱可夫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些话语,他想要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可耳边就是不断响起那名军官的声音。
还有战俘营里那些可怜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