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映日红

满坞桃花映日红,江湖路远亦相逢

三月的桃林,是被上天打翻的胭脂盒。院中的老桃树像是攒足了三季的力气,一夜间便将粉白的花朵缀满枝头,风过时,花瓣簌簌飘落,像场温柔的雪,在青石板上积起薄薄一层,连空气都染着甜香,吸一口,仿佛能醉倒在这春光里。

林羽正在桃树下练剑,短剑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时而如流星追月,时而如静水沉潭。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发间,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于招式间的流转——那是他结合《灵脉心法》新创的剑招,意在以柔克刚,像这桃花般,看似柔弱,却藏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林羽哥,歇会儿吧!”林婉儿端着个白瓷盘从厨房出来,盘子里摆着刚做好的桃花糕,粉白的糕点上点缀着几片新鲜花瓣,“刚蒸好的,趁热吃。”

林羽收剑回鞘,剑穗上的红绸扫落肩头的花瓣。他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块桃花糕,入口是清甜的软糯,带着淡淡的花香。“比去年的更细腻了。”

“加了点苗寨的糯米粉。”林婉儿笑着说,“阿依托商队带来的,说用这个做糕点,口感更绵密。”她从袖中取出封信,“这是她的信,说苗寨的蜡染布快织好了,秋天带来给我们做新衣裳。”

李逸尘背着弓箭从外面回来,箭囊里插着几支刚打磨好的木箭,看到桃花糕,立刻扔下弓箭跑过来,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还是婉儿姐做的好吃!望海镇的点心铺差远了!”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刚在后山试了新箭,能射中五十步外的麻雀,厉害吧?”

“厉害。”林羽笑着点头,“不过麻雀是益鸟,下次射野兔就好。”

“知道啦。”李逸尘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拿起块桃花糕,“对了,苏先生让我告诉你们,下午灵隐村的老妪要来,让准备些灵犀草粉,她的风湿又犯了。”

“我这就去装。”林婉儿起身往药房走,发间的银桃花簪在阳光下闪着光,与满树桃花相映,说不出的好看。

午后,灵隐村的老妪果然来了,还是拄着那根枣木拐杖,背上的竹篓里装着些新采的草药。小安像只小雀般围在她身边,听她讲村里的趣事——谁家的母鸡孵了双黄蛋,谁家的孩子学会了爬树。

“林丫头,给你。”老妪从竹篓里取出个布偶,是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用彩线绣着眼睛,“闲时做的,给你解闷。”

林婉儿接过布偶,指尖触到粗糙的针脚,心里暖融融的:“谢谢您,我很喜欢。”她给老妪斟上桃花酒,“这是新酿的,您尝尝。”

老妪抿了口酒,咂咂嘴:“好,比去年的更醇。”她看向林羽,“听说中都的事解决了?你们这些孩子,真是能担事。”

“都是应该做的。”林羽给她夹了块桃花糕,“您身子骨还好?村里的灵脉者都平安吧?”

“好着呢。”老妪笑得眼角堆起皱纹,“有你们送的灵犀草,邪气近不了身。村里的孩子们都念叨你们呢,说等桃花谢了,就来桃坞学本事。”

苏长风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手里翻着本《苗疆风物志》,时不时插上一两句。阳光透过桃花瓣,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宁静的画。

傍晚,老妪要回去了,小安自告奋勇要送她,说是能保护奶奶。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桃林深处,拐杖敲击石板的声音和孩子的笑语渐渐远去。

李逸尘躺在桃树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着天边的晚霞:“林羽哥,你说我们以后会一直住在桃坞吗?”

“为什么这么问?”林羽靠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短剑。

“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好了,像做梦。”李逸尘翻身坐起来,认真地说,“以前总想着闯江湖,觉得打打杀杀才过瘾,现在才明白,能守着这么个地方,看着桃花开,看着小安长大,比什么都强。”

林婉儿坐在石凳上,手里绣着帕子,闻言笑着说:“就算住在这里,也能闯江湖啊。守护桃林,守护望海镇,守护这些需要我们的人,这本身就是江湖。”

林羽点点头:“婉儿说得对。江湖不在远方,而在眼前。只要我们心里的守护还在,在哪里都是江湖。”

晚霞渐渐褪去,暮色漫进桃林。林婉儿点亮廊下的灯笼,暖黄的光晕在粉白的桃花间流淌,像个温柔的梦境。灶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张婶正在炖鸡汤,说是给大家补补身子。

林羽望着满树桃花,忽然想起玄清道长的坟,想起那些长眠的魂魄,想起苗寨的银铃,中都的烟火。他们都化作了这桃林的一部分,化作了这寻常日子里的暖,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行。

“该吃饭了。”林婉儿的声音像春风,轻轻拂过心头。

林羽站起身,朝着灯火走去。李逸尘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跟在他身后。院角的镇魂花在暮色里舒展着新叶,像在默默守护这满院的安宁。

他知道,只要这桃坞的灯还亮着,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桃花年年绽放,他们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

江湖路远,风雨或许还会再来,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因为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这人间的温暖与希望,是这生生不息的春天。

夜色渐浓,桃花的香在空气中愈发浓郁。桃坞的灯火亮着,像一颗温暖的星,照亮着这片他们用热血与深情守护的土地,也照亮着未来漫长而美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