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过年烧纸4

五叔公那句充满忌讳的“不吉利”,像一块冰,砸进了王思诺本就寒意森森的心里。她看着老人瞬间变化的脸色和眼中未加掩饰的恐惧,知道那个孤坟的主人——王婆,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无人祭奠的可怜孤魂。

“五叔公,我……我好像不小心冲撞到什么了。”王思诺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您就跟我说说吧,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五叔公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他叹了口气,皱纹似乎更深了,压低声音,用那种讲述古老禁忌的、特有的沙哑腔调说:

“唉……那是王婆,死了快三十年了。是个苦命人,也是……个怨气重的人呐。”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攒勇气:“她男人死得早,没留下一儿半女,娘家也没人了。就一个人守着村口那间快塌了的破屋子过活。性子嘛……越来越孤拐,不怎么跟人来往,见谁都觉得人家瞧不起她,嘴里总是骂骂咧咧的。后来,是饿死的,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王思诺屏住呼吸听着。

“村里人凑钱给她下了葬,就埋村口了,也没立碑,怕惹麻烦。”五叔公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可她死了也不安生。

头七那晚,就有守夜的人说听到她坟头有哭声,不是伤心,是那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带着恨意的哭。

后来几年,每逢过年或者清明,谁家要是在烧纸的时候,纸钱不小心飘到她坟头附近,那家人准会倒霉一阵子,不是生病就是破财。”

“大家都说,王婆活着的时候恨别人家团圆热闹,死了,也见不得别人好。她无儿无女,没人给她烧纸送钱,她就……她就妒忌,就想抢,就想破坏!”五叔公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明显的惧色,“丫头,你问这个,是不是……?”

王思诺脸色苍白,无法否认,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昨天回来,在村口烧纸时,风把几张纸钱吹到她坟头了,我……我捡起来,扔回了火堆。”

“哎呀!你这孩子!”五叔公猛地一拍大腿,又赶紧收声,紧张地四处看看,“你怎么能去动那坟头上的东西!那纸钱沾了她的地气,就是她的了!你捡回来,在她看来,就是……就是引她上门啊!怪不得,怪不得……”

五叔公的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王思诺恐惧的闸门。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异象,此刻都串联了起来。那个黑影,那声“谢谢”,供桌上的咬痕,角落的灰烬……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那个无心之失!

“那……那怎么办?”王思诺的声音带着哭腔。

“赶紧送走!”五叔公急切地说,“准备点香烛纸钱,还有她生前可能稀罕的点心吃食,晚上到她坟前,好好磕个头,说点好话,求她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你,拿了东西就回去。记住,心要诚,但也别久留,烧完纸就赶紧回家,千万别回头!”

得到了指点,王思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点,至少有了一个努力的方向。但五叔公话语里透出的关于王婆“怨气重”、“见不得别人好”的信息,却像更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老宅,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家人似乎并未察觉更多异常,依旧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

豆豆和其他亲戚家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这正常的、充满生机的景象,与王思诺内心那个阴冷诡异的世界形成了残酷的对比,让她倍感煎熬。

中午饭后,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王思诺走向位于老宅最里面的卫生间。这间卫生间是后来改造的,空间狭小,灯光昏暗,只有一扇很小的气窗通向后院,平时就给人一种压抑感。

她推开门,按下墙壁上那个老式拉线开关。昏黄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才不情愿地亮起,在布满水渍的瓷砖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她反手锁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不安的跳动声。她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想用冷水让自己冷静一下。冰冷的水流冲击着她的手指,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她抬起头,看向墙壁上那面边缘已经锈蚀的方形镜子。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眼下的乌青在昏黄灯光下更加明显。

就在她凝视着镜中自己那充满恐惧和疲惫的双眼时——

毫无征兆地,镜像发生了变化!

在她影像的身后,那片原本应该映照出卫生间木门模糊景象的区域,颜色骤然加深,一个佝偻的、穿着深色旧式棉袄的身影,以极高的清晰度,凭空浮现出来!

正是那个老妪!王婆!

这一次,距离近得可怕!几乎就紧贴在她的背后!王思诺甚至能看清对方棉袄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污渍,看清她花白头发稀疏的发髻下,那布满深壑般皱纹的、干枯的脖颈!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张脸——不再是侧影,而是几乎完整的正面!干瘪的嘴唇毫无血色,如同两条风干的蠕虫,微微张开着。

而那双眼睛!不再是远观时的灰白色空洞,而是充满了实质性的、粘稠如墨的怨毒!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死寂的黑暗,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王思诺惊恐到扭曲的脸!

它不是在镜子的反射里,它就像是……直接站在王思诺的身后,将下巴几乎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同出现在镜中!

“嗬——”

一声极度惊恐的抽气声卡在王思诺的喉咙里,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背后汹涌而来,穿透了她的毛衣,直接侵蚀到她的骨髓里!

镜子里的王婆,那双怨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王思诺的眼睛。然后,那干瘪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近乎嘲弄的诡异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王思诺与镜中的恐怖影像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感知就是那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冰冷和那双充满了无尽恶意与某种饥渴的眼睛。

不知过了几秒,还是仅仅是一瞬,王思诺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对峙的魔咒。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缩,同时不顾一切地转过身,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目光惊恐万状地扫视着身前。

狭小的卫生间里,空空如也。

只有她一个人。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着水,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个几乎贴在她背后的佝偻身影,消失了。仿佛刚才镜中的一幕,只是她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又一个幻觉。

但王思诺知道,不是!

那冰冷的触感,那怨毒的眼神,那近在咫尺的压迫感……都真实得让她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她颤抖着,甚至不敢再去看那面镜子,仿佛那不再是一面玻璃,而是一扇连接着恐怖世界的窗口。她踉跄着扑到门边,手抖得几乎拧不开门锁。好不容易打开门,她像逃命一样冲出了卫生间,冲进了相对明亮的堂屋。

“思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桂兰正从厨房出来,看到女儿魂不守舍、脸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王思诺靠在墙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声音沙哑,“可能有点低血糖,头晕了一下。”

她不敢说出真相。镜中窥视的经历太过骇人,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而且,王婆的怨灵显然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在角落窥视,它开始更加直接、更加具象化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明确的恶意。

五叔公的建议是对的,必须尽快送走它!今晚就去!

然而,一想到要独自在夜晚前往那个阴森恐怖的孤坟,面对这个刚刚在镜子里用那种眼神盯着她的存在,王思诺就感到一阵阵腿软。

但这个家,因为她的错误,正在被一股无形的黑暗力量渗透。她不能退缩,为了父母,为了豆豆,她必须鼓起勇气。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却无法驱散王思诺心头的阴霾。那个镜中的影像,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知道,与王婆的“接触”已经升级,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能更加危险。夜幕,正在一点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