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魔法龟Revo

第752章 密云雨汛

第752章 密云雨汛

“那劳驾客官,”掌柜脸上立刻堆满期待,赶紧又拿起酒壶,殷勤地给何孝魁面前的碗添酒:“给小人仔细说道说道?”

何孝魁放下酒碗,脸上挤出带着歉意的笑容,连连摇头:“抱歉掌柜的,这个……我没法儿给您细说。”

“啊?”掌柜倒酒的手悬在半空,笑容僵在脸上:“门摊税的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我先前不也跟您老讲了吗”何孝魁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我就只是个听差跑腿儿的,上面愿意跟我说,我才能知道。上面不愿意跟我说,或者懒得跟我说,我也就不晓得了。”

掌柜的脸上显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他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缓缓把酒壶放下,身体微微侧倾,似乎准备起身离开。但身形刚一动,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转回头来,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客官,您容我再多问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阵子顺天府那边,是以户部没有正堂官为由,把这税收改票的事情暂时按下来了。如今,户部的汪部堂已经到了京师,署了大印,这事儿也该有点儿新的动静吧?您甭说别的,就只说这改票的事情,到底是推行还是不推行?”

何孝魁正啃着一块蹄髈上的肉,闻言,咀嚼的动作不由一顿。他眼神一闪,也像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掌柜,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嗬!掌柜的,您这客栈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汪部堂他老昨儿个刚到我们银行来,您今儿个就问过来了?”

“啊?”掌柜愕然,眼睛瞬间瞪圆了,“汪部堂……已经去过贵行了!”

“是啊!”何孝魁得意地扬起了脑袋,鼻尖简直要指到房梁上去,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昨个儿他老人家上门的时候,还是我亲自接待他老人家的呢!”

这时候,云来客栈的大堂上,有关朝鲜国王欺君通敌,以及皇帝兴师问罪的讨论已经在若有若无的引导下逐渐趋于白热化。争论声此起彼伏。闲聊的食客们大都跟风指责朝鲜国王背信弃义,但偶尔也有持平的声音,说事情或许有待商榷。°ˉd优>@[品¢小t3说2?网> :免2费??o阅}?3读′

与此同时,何孝魁周围的几桌食客,也下意识地随着那掌柜的落座而将注意力投到了何孝魁的身上。如今听他吹嘘说自己接待了户部尚书,那些本就好奇的食客们纷纷竖起耳朵,乃至或明或暗地将的目光投过来,想听听这银行听差还能爆出什么“内幕”来。

那掌柜更是震惊,看向何孝魁的眼神里除了先前的抬举谄媚,此刻又多了两分敬畏:“汪部堂是您……是您亲自接待的?!”

何孝魁那掌柜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发虚。毕竟他所谓的“接待”,其实也就是在门口把汪应蛟迎进来,再上到高公公那里通报罢了。何孝魁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地夹起一大筷子黄瓜炒肉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道:“是啊……他老人家一袭大红官袍,白发白须,精神矍铄得很!虽然坐的是顶小轿子,但那气度,嘿!真是大气磅礴,威风凛凛!”

掌柜仔细回忆了一下汪应蛟的形象,心中的疑虑又消减几分。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那他老人家对这门摊税改用征缴的事儿,可有什么说法?”

何孝魁“啧”了一声,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掌柜的,您还要我说几遍啊?我就是个跑腿儿听差的”何孝魁顿了一下,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税收改制这样的朝廷大事,自然是他老人家和我们高公公关着门说。他们关着门说话,我一个在门外侍应的人,哪里晓得他们说了什么。”

那掌柜不知道何孝魁根本不是在门外侍应,而是在楼下侍应,所以一下子就被何孝魁给唬住了,还以为何孝魁这是知道内情却不愿意透露。他压低声音,遂凑近些问:“您就稍稍透一点,说这事儿到底推行还是不推行?”

别说推不推行,何孝魁甚至连汪应蛟和高时明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既然装到这个份上,他索性半猜着轻轻点头,低声说:“宫里费这么大劲儿,印出这许多银票,不会只是拿来给老爷们发俸。”

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那税率怎么说?力差银、募役银、灯油火炭钱这些零零碎碎的,是分开单独收,还是合起来一并折算?”

掌柜看这架势,只当何孝魁这是知道内情但不肯再说。“好吧,是在下冒昧了。”掌柜蹙了蹙眉,识趣地换了个问题:“那何听差,你们这银票如何兑换,有无火耗,这总能说吧?”

何孝魁慢悠悠地抬起头,装模作样地挑了那掌柜一眼,仿

佛在是赞赏对方识趣。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银、票兑换,自然是到柜面上去办。火耗当然也是有的。究竟收多少,还是要看银子的成色。只要不是官库出来的足色官锭,拿去兑票,至少收一成火耗。成色越差、杂质越多,火耗自然越高。”

掌柜点点头,记在心里,又问:“那铜钱呢?铜钱兑银票,又是怎么个兑法?”

“铜钱不要火耗。”何孝魁回答得干脆,“只要是官铸的通宝,那就是一贯兑一两,或者说一千文兑一两。”

铜钱的本质就是可以直接使用而不必分割的小面额官铸辅币。只要不是锈蚀严重,通常不需要再熔铸,所以也就没什么火耗可言。

那掌柜到底是在商海浮沉多年的人物,算盘打得极精。他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在当前的铜银比价下,直接用散银兑换银票是极不明智的。想要避免损失,就应该先在民间把散银兑换成铜钱,然后再用铜钱兑换银票掌柜甚至隐约察觉到,这当中甚至有套利的空间.他心思电转,瞬间陷入了沉思,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何孝魁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满足地拍了拍肚皮。他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掌柜,说道:“掌柜的,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了,我这就得回去交差了。”

掌柜猛地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堆起如常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多谢高差不吝赐教!您既有要紧差事在身,小老儿也就不多耽搁您了。”他顿了顿,更加凑近些,几乎是耳语道:“今日这餐饭,算小店请您用的!”

何孝魁拿起自己点的那壶普通酒摇了摇,里面只剩个底儿,倒出来不过一小口:“算了吧。饭钱我已经付过了,刚才那个小二上菜的时候,也把找零的散钱给我了。”说着,何孝魁就要站起来。

“诶!这有什么.”那掌柜一把按住何孝魁的手,拿起他带来的那壶好酒,再次给何孝魁的酒碗斟满,声音低得宛如耳语:“您随我到柜面来,小老儿这就把饭钱退给您!权当是交个朋友!”

何孝魁看着那满碗的好酒,喉结动了动,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动作上却异常麻利。他端起碗“咕咚”一口将酒水饮尽,随后抹了抹嘴,跟着满面春风的掌柜朝着柜台走去。 ————————

顺天府署的签押房内,空气闷湿得仿佛凝滞了一般。顺天府尹沈光祚正襟危坐于主案之后,专注地审阅着面前的一份申状,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份由昌平州知州华衮,火速呈来的题为《昌平州为急报密云县暴雨成灾乞请赈恤事》的申状,字字如锤,敲在他的心头。

顺天府府尹老爷台下:

谨申禀者:本州所属密云县,今岁五月廿九日至今,骤降暴雨,连绵不息,山水陡发,河水泛滥,以致酿成重大汛灾。卑职不敢隐讳,理合飞驰禀报。

据密云县知县王家楹飞报:该县境内潮河、白河等水域水位暴涨,漫过堤岸,冲毁官道、桥梁共计十余处。城外关厢及近河乡村,水深数尺,庐舍坍塌无数。初步勘得,淹没田亩恐不下三百顷,溺毙民丁七十二名,失踪人口二百三十七名,牲畜家财漂没者难以胜计。眼下灾民露宿野处,啼饥号寒,情状极惨。

灾发之后,卑职已即刻饬令该县:

一,开放官仓及常平仓,搭设粥棚,急济灾民,以防饿殍。

一,召集丁壮,设法打捞溺者,安置老弱。

一,加固残存堤坝,疏泄积水,以防灾情复萌。

然本州仓廪有限,民力疲敝,此番灾祸甚重,非一州一县所能独撑。

伏乞:

老爷俯念生灵涂炭,即刻题奏天听,乞颁恩旨,蠲免密云县本年夏税,以苏民困;恳请拨发京仓粮米三千石、帑银二千两,用以赈济饥民、修复道路河堤;并乞府台委派干员,前来覆勘灾情,以凭实据。

缘系急报暴雨汛灾事宜,卑职华衮与知县王家楹未敢擅便,谨具申闻。

伏乞照验施行。

泰昌元年六月初三日

昌平州印

知州华衮押

“溺毙、失踪、淹没、蠲免、赈济.”沈光祚死死盯着,喃喃念着,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最近这段日子,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夏税催征、秋闱筹备、处置积案、维持治安……桩桩件件都像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昨日刚收到昌平、密云一带暴雨的初报,本以为只是寻常水患,未曾想一夜之间竟酿成如此汛灾。怪不得最近半个多月,京师不见雨水,闷热得宛如蒸笼,原来都下到昌、密去了

“哎呀,鬼老天”沈光祚烦躁地端起那杯凉茶,猛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虑和暑气。冰冷的茶水入喉,却未能缓解他的烦闷。沈光祚放下茶杯,指节在硬实的黄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声音又疲又倦:“韩书办。”

“在!”角落里,一位身着青布直身、面容清癯的中年幕僚韩炳贵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快步走到沈光祚案前,躬身道:“大赞府有何吩咐?”

韩炳贵跟了沈光祚三年,从广东跟到山东,从山东跟到京师,深得信任,算是沈光祚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沈光祚将华衮的申状递给他:“你先拿去看看。”

韩炳贵双手接过申状,凝神细读。他眉头渐锁,眼神中透出凝重,但整体的面色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或者说,冷漠。看完后,韩炳贵抬头看向沈光祚:“大赞府是要不才即刻起草回文,饬令昌平州?”

沈光祚点头沉声道:“告诉他们,本府业已知悉灾情,令其务必全力赈灾,安抚百姓,稳定地方!同时言明,本府已题奏圣听、咨行户部。”

“题奏、咨行.”韩炳贵心领神会,主动请缨道:“那不才替大赞府将题本、咨文和回文的草稿一并拟出来吧?”

“好!有劳你了。”沈光祚欣慰而又疲惫地点点头。

“不敢.”韩炳贵拿着申状拱手转身,刚迈出两步,却突然顿住脚步,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要关节。他立刻折返,回到主案前,低声提醒道:“大赞府,昌平州系陵寝重地,逢此异常灾变,是否应一并奏闻天听,并札付相关衙门知悉?”

沈光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哎呀。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立刻在回文中顶格加一条,令华衮速速遣精干人手,往天寿山陵寝重地咨问各陵情况,仔细勘察有无受暴雨洪水影响,查清之后务必第一时间申告本府!至于题本.”他略作思忖,“题本里暂时只述密云灾情,并奏请赈恤。陵寝之事待华衮那边查清实情,再另行专奏。免得徒增圣虑。”

“是。不才省得。”韩炳贵这才领命退下,快步回到自己的书案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开始草拟给皇帝的题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