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陈尧戈
第740章 陈尧戈
当更漏中最后一滴红色的水珠悄然滑落,为首的钟鼓吏立刻提起朱笔,在摊开的《昼夜簿》‘卯时’那一格上重重画了一个圈。£?微2趣:小[?说#_? $免.费(\{阅±[读′°
“时辰到——击钟!”
另外两名早已准备好的鼓吏闻声,立刻合力抱住悬挂着的巨大硬木钟槌,沉腰发力,向着那口重达八千斤的永乐大铜钟猛地撞去!
“咚——!”
洪亮沉雄的钟声如同实质的铁犁,猛地荡开清晨的静谧,以钟楼为中心,层层扩散开去,宣告着一日白昼的正式起始。钟声穿透渐渐密集的雨丝,回荡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许舟走进校场,任敖早已披挂整齐,正站在细密的雨丝中等他,见他进来便探询道:“忘了何物如此紧要,还非得冒雨跑回去一趟?”
许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答道:“忘带钱袋了,兜里没半个铜板,心里不踏实。”
旁边正在低头绑扎臂缚的江听潮闻言,抬起头无奈道:“师父您早说啊!弟子这儿先挪给您些应急不就得了?何苦专门跑这一趟,瞧这雨给您淋的。”
许舟浑不在意地甩了甩头:“一点小雨罢了。!k\u?a`i+d+u·x?s?./n·e′t~我不喜欠人银钱,哪怕是你小子的。取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任敖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带着一丝审视,担忧道:“真没遇到什么难处?若有什么棘手的事,尽管说出来,如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弟兄,总能一起想想法子。”
许舟心中微微一凛,任敖此人行伍出身,却比寻常军汉心思细腻得多,想必是方才自己离去时的神情被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面上笑容不变,摇头道:“真没事!咱们刚得了天大的恩赏,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能有什么事?快些操练是要紧,我去披甲了。”
担心言多必失,许舟不等江听潮再开口,便快步走向都督府内的军械库,签字画押,领出了属于自己那套闪银锁子甲。
待他换好甲胄出来时,任敖正凝望着校场上陆续集结的军士。雨水打在冰冷的甲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偌大的校场,如今只站了二百四十一人,与羽林军鼎盛时五千健儿的规模相比,显得格外冷清寥落。
那些得以升迁一级的羽林军们,个个挺胸抬头,器宇轩昂,身上的银甲显然都被精心擦试过,在灰蒙蒙的雨幕中依然反射着寒光。*a\i′t^i~n/g+x^i^a`o^s·h¢u~o^.^c\o!m*他们头顶的明盔上也焕然一新,换上了标识品级的崭新雉尾翎羽。
依照羽林卫新规:百户盔顶可饰一根长长的白雉尾;千户饰一根长雉尾、一根短雉尾;指挥使则可饰一根长雉尾、两根短雉尾。而任敖作为都督佥事,头盔上则换成了独一无二的纯白盔缨,卓然不群。
反观那些因许修义之事被牵连,贬斥为普通士卒的军汉,则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霜打的茄子。他们不仅失去了官职,连头盔上象征身份的雉尾也被无情摘去,只余光秃秃的盔顶。往后若非重大节典为了阵列美观,恐再无佩戴资格。
江听潮抬手,喜气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盔顶上那根随着动作微微颤动的洁白长雉尾,雨水顺着翎羽滑落,他的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
许舟的心思却早已飘远,他沉默地汇入阵列站定,眉头微蹙,暗自思忖着该如何才能参与到那勋贵云集的春分法会中去。
他心下盘算:自己一无信物,二无请柬,那法会乃勋贵操办,门禁森严,绝非自己一个区区羽林军百户所能轻易踏入。思来想去,唯一能求助的,便只有那位身在密谍司的大哥了。
先前戴先生曾言,密谍司中唯有枯泽一人可信,但他殊不知,自己的大哥亦在其中潜藏。
若论信任,密谍司中自己最该依靠的,本就是大哥。
以大哥在密谍司中的地位和手段,弄到一个法会的信物应当不难,且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不帮自己这个忙。
只是……若频繁借助大哥的力量,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反而暴露了大哥苦心经营的身份,得不偿失。
此时,任敖面对集结完毕的众军,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从即日起,由本督暂掌羽林军事务。所有人等,须严守军纪,无故不得缺值,每日操训……”
话未说完,辕门外忽传来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训话。
只见一名中年武官龙行虎步,径直闯入辕门。此人身形魁梧,面庞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他身穿一袭青色云缎官袍,胸前补子上绣着一头作势欲扑的彪,腰间束着一条彰显御赐恩荣的‘狮蛮鎏金革带’,?脚踩乌皮靴,赫然是一位正五品的武职官员。观其御赐腰带,便知是立过战功、受过陛下亲赏的悍将。
他从羽林军阵列旁走过时,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从每一名军士脸上扫过,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所过之处,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他行至任敖面前,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卑职陈尧戈,参见任都督!”
任敖面色沉稳,抬手虚扶:“陈将军在五军营中的威名,任某早有耳闻,不必多礼。”
“不敢当都督谬赞。”陈尧戈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疏离。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任敖:“此乃兵部签发,调任卑职为羽林卫指挥佥事的调令。即日起,由卑职协理左骁卫操训事宜。”
任敖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无误,态度依旧客气:“既如此,往后便是同袍手足尧戈兄且稍待片刻,待任某将今日……”
然而陈尧戈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任敖的话,声音沉冷如铁:“都督见谅!军令如山,既已到任,岂有延迟之理??陈某既奉兵部调令而来,自当即刻点验麾下人马,熟悉军务!”
他不等任敖回应,已然豁然转身,面向校场上的羽林军,唰地展开另一份名册,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
“念到姓名者,出列!林友定!”
羽林军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做派弄得一怔,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