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最终之战的拼图
守门人幻影的声音还未彻底消散，那由光点构成的身体便轰然炸开，化作亿万道最纯粹、最原始的信息洪流。
那股比之前庞大无数倍的洪流，裹挟着整个【知识回廊】的核心权限，如同一条决堤的宇宙星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疯狂地、毁灭性地，灌入了刘月那正在崩溃的身体。
“唔！”
刘月猛地仰头，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
他的身体，那由高维信息构筑的躯体，在海量信息的冲击下，以一种比刚才快了百倍的速度疯狂瓦解。皮肤化作燃烧的字符，肌肉分解成滚动的公式，骨骼碎裂为无数闪烁的逻辑节点。
他正在被真理本身撑爆！
“刘月！”
甘峰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死死钉在原地。那是【知识回廊】暴走的规则，正在排斥一切不属于此地的异物。
“撑住！”
江湘儿的喊声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眼看刘月的意识之火即将被这片信息的海洋彻底淹没，化为其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别慌！”
一声清喝，是华容道。
他脸上血色尽褪，但那双燃烧着翠绿火焰的眼睛却亮得骇人。他一步踏出，无视了那股排斥力，将手掌隔空按向刘月。
“我说，万物归根，枯木逢春！”
【生态重构】！
无数翠绿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藤蔓，凭空从概念长河中抽出嫩芽。它们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速度，疯狂地朝着刘月汇聚、缠绕、编织。
它们没有带来伤害，反而像最灵巧的织工，用最纯粹的生命法则，强行在刘月那崩溃的身体之外，构筑了一个临时的、由根须与脉络组成的身体阵法。
一个绿色的、跳动着生命光泽的茧，将即将彻底消散的刘月包裹其中！
狂暴的信息洪流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力短暂地阻隔、缓冲。
但还不够。
刘月的自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依旧在海量信息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即将离散。
“这里。”
小欣忽然开口。
她伸出白皙的食指，轻轻点在虚空。
一道微不可查的星光，从她指尖射出，精准地穿透了暴走的规则，穿透了华容道构筑的生命之茧，落在了刘月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之上。
【意识锚定】！
那一瞬间，刘月的灵魂深处，仿佛出现了一个永恒不灭的星标。无论信息洪流如何冲刷，无论意识如何涣散，他总能找到自己在哪里。
有了华容道的壳，有了小欣的锚，刘月终于在被彻底抹除的边缘，稳住了阵脚。
他闭着眼，盘坐在生命之茧的中央，不再抵抗，而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意识，任由那片真理的海洋，将自己彻底吞噬、重构。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终于平息，华容道构筑的生命之茧，表面的绿光也渐渐黯淡，最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新的刘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依然盘膝而坐，依然是那身纤尘不染的黑袍。
但他的身体，不再是虚幻的高维信息体，而是变得无比凝实，仿佛拥有了真正的血肉。皮肤上，无数流光溢彩的法则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每一次明灭，都似乎在阐述一条宇宙的真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甘峰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左眼之中，是星辰的诞生与繁盛，是创世之初的光；右眼之中，是宇宙的坍缩与死寂，是万物终结的暗。
生与灭，在他双瞳之中，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他不再是那个被契约束缚的守门人，他成为了【知识回廊】本身，成为了行走于世间的，活着的真理。
“感觉……如何？”
甘峰喉结滚动，有些干涩地开口。
刘月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抬起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上，法则符文如星河般流淌。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种仿佛来自无数时空的回响。
“很有趣的体验。”
“原来，代价的另一面……是赠礼。”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甘峰身上。
“你们想知道的，我都看见了。”
“不过，百闻不如一见。”
他抬起手，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他面前的空间，就像一块被敲碎的镜子，无声地裂开，化作无数碎片。碎片向后退去，一扇由无穷无尽的信息流构成的、散发着幽光的窗户，缓缓打开。
“【万物真相之窗】。”
刘月轻声说。
“每个人，只能看到与自己因果最深的一角真相。”
“看清楚了，这是你们踏入归墟之前，最后的机缘。”
话音落下，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在那扇窗户中，看到了让他们灵魂为之战栗的画面。
甘峰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幅幅飞速闪过的、充满了悲壮与决绝的画面。
一个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通往现实的裂隙，在烈焰中对身后的人嘶吼“活下去！”。
一个手持利剑的女人，一剑劈开了一座由血肉构成的城市，自己却被无尽的触手拖入深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以自身为阵眼，将百万怨魂封印于一座孤岛，最终与岛屿一同沉入海底。
他们的面容不同，时代不同，力量体系也不同。但他们的眉宇间，都带着同样的不屈与疯狂，他们的敌人，都是那个妄图将所有生命变成所谓容器的至高意志。
在每一幅画面的最后，都会浮现出一个同样的、由鲜血写成的代号——
【王】。
王，不是一个人。
王，是一个称号。是历代以来，所有选择反抗容器宿命，并为此燃尽一切的先行者的统称。
甘峰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一直以为的个人恩怨，他一直以为的求生之路，在这一刻，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这是一场从远古延续至今的，从未胜利过的战争。
而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过了那面染血的战旗。
与此同时，江湘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窗户中，是一片广袤的、如同田野般的空间。
但田野里种植的，不是庄稼。
而是一个个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灵魂！
那些灵魂被禁锢在原地，表情麻木，如同等待收割的作物。一些穿着黑袍的农夫，正拿着镰刀状的工具，熟练地从那些灵魂上，收割着新生的“希望”、“喜悦”与“爱意”，只留下麻木与绝望的躯壳。
在田野的尽头，一座由无数哀嚎灵魂堆砌成的祭坛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数根漆黑的锁链洞穿了身体，高高吊起。
他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却依旧昂着头，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收割灵魂的农夫。
那是她的队长，那个用自爆为她换来一线生机的男人！
他没有死。
他的灵魂，被囚禁在了这个名为【灵魂农场】的绝望之地，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被收割的痛苦。
“队……长……”
江湘儿双膝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而在华容道的眼中，画面回到了他刚刚逃离的【生命废园】。
窗户的视角无限拉高，穿透了所有扭曲的藤蔓与血肉，直达废园的最深处。
在那里，一棵已经彻底枯萎、只剩下焦黑主干的参天古树，静静地矗立着。
它的根系，贯穿了整个废园的大地。
而它的树干上，却有一个小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翠绿色嫩芽，正在所有死亡气息的包裹下，顽强地、倔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生命之光。
一行古老的文字，在古树旁浮现。
【希望之种，源于初代。静待春风，重燃废园。】
这棵树，是第一代“王”陨落前，用尽最后的力量种下的。
华容道怔怔地看着那个嫩芽，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法则，正与那个嫩芽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他不是意外，他是被选中的继承者。
阿骨眼眶中的魂火，则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
它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森森白骨构成的海洋——【骨海低语】。
那片骨海，静谧、死寂，连时间都在这里凝固。
而在骨海的最深处，一具腐朽的、如同连绵山脉般巨大的骨龙残魂，正沉睡在海底。它的每一根肋骨，都比甘峰他们所在的高塔还要巨大。
就在阿骨看向它的瞬间，那头骨龙残魂紧闭的眼眶，仿佛动了一下。
一股无声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召唤，跨越了时空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阿骨的灵魂烙印之上。
那是王对臣子的召唤，是源头对分支的呼唤。
最后，是小欣。
她在窗户中，再次看到了那个在数据洪流中，若隐若现的枯瘦人形——噬心魔。
但这一次，视角无比清晰。
她清楚地看到，在那个枯瘦人形的心脏位置，一枚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与她体内【幽蓝核心】一模一样的晶体，正在缓缓跳动。
【源核复制品】。
“他……偷走了‘源’的力量。”小欣轻声呢喃，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
轰！
仅仅维持了十几秒，窗户便能量耗尽，轰然关闭，重新化为一片虚无。
刘月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显然开启这扇窗户，对他来说消耗同样巨大。
但他语气依旧平淡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信息已集齐。”
“归墟，是最终战场，但在此之前……”
他的目光，没有看甘峰，也没有看其他人，而是落在了身旁的阿骨身上。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阿骨身上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那个懵懂、好奇的骷髅伙伴，一股古老、苍凉、带着无上威严的王者之气，从它暗金色的骨骼中，缓缓苏醒。
它眼中的魂火剧烈地跳动着，它感受到了来自血脉源头的呼唤，感受到了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它转过身，面对着甘峰。
第一次，主动地，用一股无比清晰、不再断断续续的意念，在甘峰的灵魂链接中响起。
“主……那里……有我的……答案。”
那不是请求，而是一个即将踏上宿命征途的王者，对盟友的告知。
甘峰看着阿骨眼中那团炽白的魂火，看着它身上苏醒的王者之气，所有的震惊与疑惑，最终都化为了一种绝对的信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刘月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再次抬手，对着虚空，信手一划。
空间，如同布匹般被轻易撕开。
一道散发着浓郁死寂与苍凉气息的空间裂隙，出现在众人面前。裂隙的另一头，隐约可见一片由无尽白骨构成的苍白世界。
正是【骨海低语】。
“取回属于你的荣耀。”
刘月看着阿骨，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在外面等你集结。”
团队的目光，都汇聚在阿骨身上。
甘峰、江湘儿、华容道、小欣，甚至刘月。
他们都明白，阿骨，是他们对抗归墟最终之战的，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