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蹊跷银簪
日头渐渐西沉,将运河水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码头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大部分船只已完成装卸,锚链哗啦作响。
精疲力尽的挑夫们三三两两散工,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互相招呼着,谈论着今晚去哪喝一碗劣质的烧酒解乏,脸上带着一日劳作后的疲惫与满足。
石磊在工头那里结算了今天的工钱,沉甸甸的一串铜钱入手,比平日确实丰厚不少,让他因疲惫而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
他将铜钱仔细地串好,又数了一遍,才郑重地揣进贴身的衣袋里,轻轻拍了拍,感受着那实在的重量。
他盘算着,先去城西的陈记药铺给母亲抓药,若时辰还早,或许还能赶在肉铺收摊前割一小条肉。
他沿着河岸,习惯性地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可以更快通往西城的近路。
这条路穿过一片老旧废弃的货栈区,平日里行人较少,只有一些野猫在此出没。
夕阳的余晖将废弃的屋舍和堆积的杂物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四周显得格外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
就在他快步经过一堆被遗弃的、腐朽发黑的破木板和几个散了架的破旧藤筐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堆垃圾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夕阳最后一抹刺眼的金光,猛地亮了一下。
他本不想多事,一心想着赶路。但那光芒又顽强地闪动了一下,仿佛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转身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朽木和缠手缠脚的破烂藤蔓。
杂物底下,半掩在潮湿的泥土和碎屑中,赫然躺着一枚银簪子。
簪子样式古朴,似乎是有些年头的旧物,材质并非顶好的雪花银,带着点微黄的色泽。
簪身细长,簪头被巧妙地打造成一朵简练的、半开放的云纹状小花,工艺算不上精湛,但打磨得还算光滑。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沾了些许泥土和露水,在渐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烁着一种低调而温润的光泽。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豪门贵妇遗落的贵重首饰,但也绝非寻常贫苦人家能随意丢弃或者拥有的物件。
石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左右张望。这条小路此时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破旧屋檐发出的呜呜声。
他蹲下身,迟疑地伸出手,将那枚银簪子捡了起来。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夜露的冰凉。
是谁不小心遗失在这里的?看这簪子的样式和成色,倒像是家境尚可的中年妇人常用的款式。失主此刻一定很着急吧?
他握着簪子,心里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若是自己悄悄昧下,这枚银簪子送到当铺或者银匠铺,至少能换回好几串、甚至十几串铜钱…能大大缓解家里目前的窘迫,娘的药能抓得更好些,或许还能扯几尺新布给娘做件衣裳…这个诱惑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不可谓不大。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动摇,他便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那不该有的念头。母亲从小就一遍遍教导他:
“磊儿,咱家是穷,但骨头要硬。不是自个儿力气换来的东西,捧在手心里烫手,咽到肚子里硌心。人活一世,清白坦荡比什么都强。”
这些话,早已深深烙在他的心底。
于是,他仔细地将簪子上的泥土擦干净,又借着最后的天光,在附近仔细寻找了一番,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比如丢失的荷包或者什么印记。
但一无所获。四周除了废墟和荒草,什么也没有。
眼看天色迅速暗下来,他还要赶去药铺,只好先将簪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贴身的暗袋,打算明日抽空去附近的货栈问问,或者交给码头那位为人还算公正的张头儿,看是否有人报失。
然而,就在他仔细收好簪子,直起身,准备转身继续赶路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毫无征兆地,一阵极其短暂却异常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击了他!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入他的太阳穴,眼前景物猛地一花,脚下随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呃!”他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急忙伸手扶住旁边一堵斑驳的土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用力摇了摇头,那诡异的眩晕感来得极其突兀,消失得也快,仿佛只是蹲久了起身太猛导致的贫血。但他身体一向结实,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违和感萦绕心头,仿佛刚才有什么东西极其快速地、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掠过,或者…穿过了他的身体?
但他环顾四周,暮色苍茫,除了风声,一切如常。
“真是累糊涂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将这小小的异常归咎于一天的疲惫和饥饿。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加快脚步,向着药铺的方向走去,怀里的银簪子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